第九十六章 今夜無人入睡(第2/3頁)

諸生紛紛搖頭晃頭贊嘆,皆是渾身文藝氣息泛濫模樣,可誰都知道,這些年輕學生們真正想看的並不是歌舞,而是傳聞中領天下風月行班首的名妓,真正想做的不是詩詞,而是在青樓裏去覆雨翻雲一番,雖然司徒依蘭等數位官家小姐同行,不可能真的放浪,但能夠與那些勾魂奪魄脂粉氣親近一番也是極好的事情。

寧缺抓住身旁的褚由賢,驚訝問道:“女子……也能進青樓?”

“長安城就沒這些娘子軍不敢去的地方,再者紅袖招是宮裏擡舉的歌舞行,她們若說去看歌舞,誰也沒法說什麽。”褚由賢無奈攤手應道。

就在這時書架深處伸出了一只手,一名身材瘦小的學生慢慢挪了出來,正是那名以天才著稱的臨川王穎,他看著眾人怯生生說道:“我能不能跟著一起去?”

諸生看著這名將滿十四歲的少年郎,面面相覷。司徒依蘭輕咬嘴唇兒,眼珠兒一轉,沉著臉說道:“王穎你不能去,要知道你可是丁舍的。”

……

……

大唐朝野的風氣向來在樸實強悍與開放風流之間搖晃不定,更準確地說應該是踩在兩邊快活地搖來晃去。尤其是生活在長安城裏的人們,談國事論意氣時自然樸實強悍,談文學論風月時自然開放風流,從來都不會覺得這兩種做派有任何沖突的地方,朝廷上嚴肅方正的文官下朝之後會去府邊的小酒館給盲女彈首曲子,花柳巷裏的開門婦人說起邊塞戰爭時也會抹著眼淚去捐款。

所以長安城的青樓和其余地方的青樓有所差別,並不一味紅燈高懸而淫香陣陣,也有箭裝勁舞胡琴鏗鏘之時,除了那些靠指責他人為生的禦史大人們,無論官員還是富商堂而皇之出現在這種地方,都不會覺得有任何不妥之處。

說起青樓,自然首先要提的名字便是紅袖招,多少年來,那個絲竹院外從來沒有招牌,但誰都知道這是長安城乃至大唐帝國青樓業的第一塊招牌,有先帝和陛下夫妻的暗中偏愛,有輝煌的過往,縱是遠在寧靜街坊中,聲名卻遠播萬裏之外。今夜的紅袖招如往常一樣星光燦爛,今夜紅袖招春風浪漫,今夜紅袖招歌舞升平,今夜紅袖招無人入睡,今夜紅袖招……變得有些混亂。

當那二十幾名書院男女青年或羞澀低頭或驕傲擡頭闖進樓來,在大堂裏倚紅摟翠飲酒作樂欣賞歌舞的富商官員們神情頓時一僵,認出其中幾名女扮男裝的學生身份後更是連聲嘆息不擇路而速散。

長安城確實開放,女扮男裝逛青樓這種事情並不少見,父子先後去找某位姑娘也不是稀罕事,但兩輩人同時出現在一個樓子裏,總歸還是會有些尷尬,很奇妙的是,但凡在這種尷尬局面下,永遠是長輩讓著晚輩,比如此時。

司徒依蘭招呼著同窗們坐下,瞧著從樓子側門溜出去那背影有些像自家四叔,強忍住心中笑意,瀟灑揮袖坐下,喚來樓裏管事問道:“我知道樓裏沒有包場的規矩,但我們人多把前廳坐滿看看歌舞總是沒事吧?”

管事早已認出這位長安著名貴女的身份,不敢怠慢,苦著臉說道:“司徒小姐……或者今兒還是要喊您少爺?您怎麽說自然就怎麽辦。”

“你這家夥就是識趣。”司徒依蘭烏溜溜的眼珠子一轉,拋過去一片金葉子,說道:“酒水果食快些上來,今兒有大財主買單,再就是……我要陸雪姑娘來陪我,去年來你家樓裏,你們說她進宮了,今兒不會還這般巧吧?”

管事面露為難之色,賠笑說道:“倒確實沒進宮,只是您也知道陛下因為公主殿下歸來開宴設禮,歌舞行的姑娘們練舞練的辛苦,陸雪姑娘又是領舞,所以大家特意賞了她一個月的假,如今她願不願意出來,那真得看她的意思。”

若說起紅袖招如今的頭牌姑娘,水珠兒自然算得上一個,但陸雪的身份地位又有些不同,她在歌舞行裏還占著個領舞的位置,聽說曾經被皇後娘娘親口稱贊過,若她不願意出來陪客人喝上兩杯,只怕誰也不好使強。

司徒依蘭終究還只是位少女,入青樓飲酒歡鬧總是好奇占了大部分因素,若要找那些不忌生熟客的姑娘相陪,她自不願意,而陸雪姑娘則是大不相同,所以此時聽著陸雪姑娘竟是在休假中,便不禁有些煩惱。

寧缺低著頭跟著諸位同窗進入紅袖招後,便拖著褚由賢坐到了最偏處,一邊悄悄聽著司徒依蘭和管事的對答嘖嘖稱奇,一邊在沉痛思考今夜由誰結帳的重要問題,片刻後,他看著褚由賢同情說道:“她說今兒有大財主買單,我看來看去,大概又得是你破財了,誰叫你是長安城的坐地戶兼大財主。”

褚由賢唰的一聲打開折扇,嘲諷回道:“很明顯,今晚大財主姓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