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以血洗血(第2/2頁)

寧缺接過姜湯,虛弱地舔了舔嘴唇,一口一口喝著,在喝的間隙中低聲說道:“希望可能很虛妄,但有希望總比沒希望要強,所以總得努力努力。”

桑桑靜靜看著他,忽然開口說道:“少爺,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昊天老爺真的就讓你始終無法踏上修行路,那你能怎麽辦?”

寧缺把碗遞給她,虛弱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微微一笑後,極緩慢而又極平靜地說道:“如果昊天老爺這麽壞……桀桀,口胡,那我定要逆天啊。”

口胡大概便是口出胡言亂語的意思?桑桑心想少爺果然又開始間歇性發作的胡言亂語了,沒好氣地把他放平,然後去洗碗準備晚飯,不再理他。

半夜時分,寧缺的胡言亂語變得更多,因為他發燒了,蒼白的兩側臉頰上滿是不健康的紅暈,偶爾睜開的眼眸神采渙離,不時在屋頂黃紙和桑桑小臉間回復,似乎有些無法聚焦,幹枯脫皮的嘴唇說著嘶啞輕微難懂的話。

自行車後座,報名費,青少年宮,柴刀,巧克力,血。拖油瓶,血;岷山,血;渭城,血;草原,血;將軍府裏全他媽是血。

“憑什麽呀?憑什麽呀?……憑什麽呀?”

他抓著桑桑冰冷的小手,眼光卻不知道落在何處,緊緊蹙著眉尖,抿著嘴唇,酒渦像是個悲苦的問號,臉上滿是委屈的神情,不停說著這三個字,看著非常可憐。

桑桑把他額頭上的濕毛巾換了一條,把他摟在懷裏,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輕聲哄道:“是,都是他們的錯,和少爺你沒關系,一點關系都沒有,他們都是壞人。”

清晨時分,長安城的雨停了,寧缺的燒也退了,他迷迷糊糊睜開雙眼,覺得喉嚨間一陣火燒般的灼痛,習慣性地想要喊桑桑倒水來喝,卻發現自己身旁有人,艱難轉頭望去,只見桑桑合衣半坐在床頭,不知何時已經沉沉睡去。

滿懷歉意看了她一眼,他強撐著身體想要自己下床去倒水,卻還是驚動了身後的桑桑,桑桑驚醒過來,急忙把他重新推倒在床上,然後跳了下去。

寧缺看著她忙碌的背影,忽然開口說道:“我是不是挺沒用的?”

桑桑將茶杯遞到唇邊,試了試溫度,應道:“少爺,你又說胡話了。”

寧缺喃喃說道:“看太上感應篇看了這麽多年也沒有看懂,看那本薄薄的氣海雪山初探更是連裏面的字兒都記不住,這麽拼命還是沒辦法修行,現如今更是墮落到殺個人都要大發一通牢騷,甚至還會大病一場……真是沒用啊。”

……

……

清晨時分,高大雄偉朱墻墻後方,異花青樹包圍的禦書房內,大唐天子李仲易站在門檻內,看著不遠處那些樹葉上滴落的雨水發呆。皇後剛剛侍奉他用完漱洗用完早餐,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想來禦書房看一看。

做為大唐皇帝陛下,令萬邦臣服的唯一男子,按尋常世人眼光來看,他應該沒有什麽煩惱才是,但他此時沉默望著園內,清矍容顏明顯有些躁郁不寧。

“夫子又去天下遊歷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回來。朝小樹這個家夥也終於溜走了,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回來。”

李仲易想著最近這些天離開長安的良師益朋,心情愈發沉重,看著雨後晨花濕樹,竟漸漸生出了寂廖孤單的心緒,好生失落。這也正是他為什麽清晨便來到禦書房的緣故,只有在這間不被人打擾的房間裏,他覺得自己才能獲得真正的平靜。

皇帝陛下酷愛書法,雖然時常獻寶一般召喚大臣們前來賞書賞畫,但除了寵愛至極的皇後娘娘和四公主,沒有誰敢不請而來打擾他的清靜,甚至他不讓太監宮女們整理這個房間,一應書貼陳列都由自己親自動手。

長籲短嘆轉過頭來,他準備去寫幾幅向來秘不示人的爛字聊抒情懷,忽然神情微微一凝,注意到書架某層的書冊傾斜方向似乎與以前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