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兩個人的戰鬥

朝小樹一劍化五。

三枚劍片嗤嗤作響繞過銅缽的方位,射向苦行僧的身體,其余兩枚劍片沒有回援己身,而是根本無視長衫劍客的青光短劍,犀利一掠斜斜刺向他的面門!

縱是修行者的戰爭,這青衫中年男子依然在其間貫注著長安江湖的凜厲狠辣意味:你若殺我你便要死,我在長安江湖夜色裏修行多年,我不懼生死之別,你在名山大川師門庇護之下修行多年,怕不怕死?

長衫劍客怕死,面色微白的他並指劍決一散一勾,把剛飛出半箭之地的青光短劍強行召回,在最危險的那一瞬間,擊飛了兩枚襲向自己眼睛的劍片,就這一個動作便讓他的右手微微顫抖起來,白皙的手背上青筋隱現。

旁邊那位苦行僧神情凝重看著襲向自己身體的三枚劍片,已經來不及召回笨重的銅缽護體,只見他拙喝了一個意味含糊的字眼,左手虎口間搭著的那串念珠飄浮而起,圍繞著他的身體呼嘯旋轉,只見一片火花四濺,瞬間內竟是不知道與那三枚蹤跡詭異的劍片發生了多少次碰撞!

劍影破空而至,銅缽蕩水而起,青光短劍直刺府門,灰淡劍影化作五枚劍片,青光短劍閃電遁回,念珠懸浮護住,每一個環節都蘊藏著極可怕的兇險,只要有一處處理不當,這三位強者便會有人濺血而亡。

強者的世界裏時間尺度本就不一樣,這看似繁復兇險漫長的過程,在真實的世界裏只是極短的一瞬間,其時那只銅缽潑出的水還在空中化成片片琉璃未曾落下,滿院的雨水還在緩慢地編織著雨簾,而那些持弩的唐軍精銳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突!突!突突!

唐軍精銳們用盡可能短的時間做出了反應,迅速摳下扳機,數十枝箭矢攜著強勁的破風聲射向府門,此時那五枚劍片正在聽雨樓內與那兩位修行者相鬥,朝小樹全無自保的能力,眼看著只能被那些弩箭射成刺猬。

而就在此刻,在弩箭快要抵達朝小樹身前時,一片雪亮的刀光耀亮了庭院,將層層雨簾照的清晰無比,將那些密密麻麻的弩箭全部卷了進去!

靴底踏在朝府正門的水窪裏,仿佛釘子般鍥進地面,緊握長刀柄的雙手像鋼鐵般堅定,寧缺不知何時繞到了朝小樹身前,手腕與小臂上的肌肉以難以想像的速度繃緊放松,帶動那把雪亮樸刀繞著手腕快速轉動起來,化作一片銀色圓盾,把他臉上那張黑色舊口罩照亮,把那些密集弩箭震飛。

當當一片清脆碎響聲在二人身前暴起,十幾枝弩箭被堅硬的刀面強行震飛,高速斜向亂射,紮在朝府正門的木門匾額之上,緊接著發出一陣篤篤悶響。

數十枝弩箭驟如急雨,縱使寧缺刀法再好,也無法完全阻擋,然而他此時瞳孔微縮,眼神銳利至極,就像是草原天空上飛翔著的鷹,將身前的一切細節都看的清清楚楚,他的心神也如鷹一般冷靜,憑感覺捕捉著弩箭的射擊角度,只對那些能夠傷害到自己和朝小樹的弩箭揮刀,而對邊緣方位的那些箭枝毫不理會。

在這一瞬間,這些年經歷過無數場生死搏鬥的少年,完美地展現出被那些大恐怖打磨出來的危險觸覺和判斷能力,那些看似極其兇險的弩箭擦過他的耳垂,穿透他衣衫下擺狠狠紮進被雨水打濕的青石板縫隙,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進擊!”一名唐軍精銳首領厲聲喝道。

隨著這聲命令,發射完一輪弩箭的唐軍精銳們分成兩組,一組迅速拉簧上箭,另有十余名士兵拔出腰間鋼刀沉默著向朝府正門處沖來。

蹬!蹬!蹬!蹬!一名唐軍高手雙腳連蹬濕漉的地面,仿佛緊隨著最後那輪弩箭沖了過來,距離府門尚有一段距離,只聽得他暴吼一聲,雙手持刀高高躍起,以不可抵擋之勢,向寧缺的頭頂劈下。

露在黑色口罩外的那雙眼睛眼簾微垂,寧缺看著身前的雨地,似乎沒有看見馬上便要臨頭的這兇蠻一刀,只見他手腕一翻,刀鋒化作一道白光,精確無比斬掉最後兩枝弩箭,然後……刀光忽斂,消失不見。

雨夜漆黑深沉,樓內隱有燈光,刀起時鋒面映光大動便成光面,若要刀光消斂無蹤,那麽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把刀現在處於靜止狀態。

他手中那把樣式普通的樸刀,這時候靜止在那名唐軍高手的脖子裏,樸刀深深楔進那人頸間大概一半的距離。

刀鋒破開皮膚骨肉緊緊夾住,血水從那道極細微的鋒間湧出,然後迅速被越來越大的夜雨沖洗幹靜,寧缺左手正握刀柄最下端,右手在刀柄前方反握,微微低頭看著一滴雨在青石板上濺起朵濁花,保持著沉膝轉腰的姿式。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但它不會真的停止。寧缺閃電般一拉左臂,刀鋒在那名唐軍高手的脖頸上帶出一道令人牙酸的聲音,那是金屬與強壯頸骨磨擦的聲音。就在這名唐軍高手瞪著死不瞑目雙眼倒下的過程中,寧缺左手緊握刀柄向前一推,刀鋒攜著雨水猛然躍起,刺入第二個敵人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