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雪山裏什麽都沒有(第2/3頁)

此後數日,李漁和那位蠻族小王子一直留在車中,沒有出現在眾人眼前。

雖有數百輕騎護衛,活下來的侍衛和草原蠻子依然不顧傷勢,堅持騎馬守護在車廂四周,老人呂清臣在第二輛車廂裏,受了重傷的侍衛蠻子在後面幾輛馬車中,至於寧缺和小侍女桑桑,則是坐著自己那輛簡陋的馬車,遠遠落在了最後方。

在固山郡邊區,重騎全部換成了輕騎,隊伍的速度頓時變得快了起來,前面那些堅固的馬車還能跟上,寧缺主仆二人的馬車則是顯得有些吃力。

一名騎兵馳馬來到他們馬車旁,惱火呵斥道:“你們的速度太慢,加快!”

就像剛離開渭城頭幾天的春風旅途一般,寧缺這時候又是坐在車轅上犯困,看上去搖搖欲墜,看上去隨時可能跌下,全靠桑桑在旁邊吃力地扶著。聽到那名騎兵惱火的呵斥聲,他睜開眼睛看了對方一眼,沒有說話。

看著那名騎兵的背影,桑桑抹了抹額頭上那三兩顆汗珠,眯著那雙柳葉細眼說道:“少爺,我們好像被嫌棄了。”

“嫌棄這個詞用的好,如果用被人遺忘這四個字,就會顯得太過酸澀騷情。”

寧缺看了一眼最前方那輛馬車,想著再也沒有露過臉的那位公主殿下,笑著說道:“對於我們這種拼命才能活下來的可憐家夥,任何酸澀騷情都很惡心。”

在火堆旁與公主並肩而坐一夜童話,這種畫面無論放在長安還是草原上都顯得那樣的夢幻,那種畫面才是真正的童話,並不真實。

一個小小的邊城軍卒,機緣巧合救了位貴人,事後拿到相應的封賞,然後從此天上人間老死不相往來,這才是真實世界裏面的故事。

這個世界有英雄史詩,但同樣沒有什麽童話,如果羅密歐不是貴族的兒子而是個掏糞工,想必朱麗葉為他去死的時候心理掙紮會激烈很多。

寧缺對這種事情的認識一向自認為非常清醒,他知道火堆旁少女的側臉只是一種虛妄的影像,最關鍵的是他未曾真的動心,只是有些欣賞那樣一個女子也有那樣一個時刻,所以心中並沒有什麽悵然感慨。

……

……

在固山郡補充給養之後,隊伍並未暫時休整,而是選擇繼續一路南下,看來公主殿下真的是很急於回到長安,回到疼愛自己的父皇身邊。

華山嶽應該也摸清楚了寧缺的底子,知道他只是名最普通的邊城軍卒,那麽自然不會真誤會他和公主之間有什麽,所以寧缺也沒有受到固山郡方面的刁難。

紮營休息,桑桑去河邊打水淘米宰魚,做了頓極豐盛的晚飯,主仆二人把主菜扒拉到飯碗裏,然後對著幾根酸菜辣椒開心地吃著,吃到滿頭大汗,渾體舒暢。

一名面容冷厲的男子走了進來,看著眼前這幕,搖頭笑道:“叫你們去那邊吃大鍋飯你不幹,我們幾個還以為你是心裏有怨氣。現在看來原來是嫌我們那邊的夥食太差……有這樣一個能幹的小侍女,真不知道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如此的誇贊對於地位卑下的侍女來說,其實已經有些過了,但桑桑卻沒有什麽感覺,笑了笑繼續埋頭吃飯,寧缺則是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

來人叫彭國韜,北山道血戰裏表現出色的大唐侍衛首領,深得公主信任。只不過他帶著部屬跟隨公主深入草原一年,回國又遇著連番血戰,忠心耿耿的下屬現在只剩下了七個人,這位首領的心境想必也復雜感傷的厲害。

雙方是在北山道裏同共生共過死的戰友,鮮血澆淋出來的交情要比一般交往來的紮實很多,而寧缺在戰鬥中的表現想必會一直刻在在場諸人的腦海裏。

所以這些天被固山郡騎兵們嫌棄的馬車,倒經常迎來彭國韜和其余的侍衛做客。那幾名草原蠻子也給寧缺主仆送了些烈酒,卻很少願意靠近他身旁十丈之地,更極少和他說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梳碧湖那個傳說的緣故。

“我知道你們自己去都城沒有任何問題,而且跟著騎兵大部隊一起走,確實也讓你們不是太舒服,但是你的要求我報上去後,一直沒有回音。”彭國韜望著抱歉說道:“你是渭城派過來的人,殿下沒有發話,你就不能走。”

寧缺撓撓頭,說道:“那就再跟一段吧。”

……

……

前往長安的旅途似乎就要這樣無驚無險又無趣無聊地過去,然而就在第二天晚上,寧缺忽然收到了一份來自第二輛馬車的邀請,呂清臣老人要見他。

有些意外有些喜,寧缺擰著眉頭想了半天,然後決定什麽都不想,隨手用盆裏的魚片粥燒熄車旁的火堆,便帶著桑桑向前方走去。

車廂簾幕掀起,昏暗的燈光暖融融照耀著,念師呂清臣看著寧缺和那名小侍女恭恭敬敬向自己行禮,心情有些驚訝,暗道這少年應該清楚自己喊他上車是為什麽,難道他就不擔心自己因為有第三個人在從而不願意為他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