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孽障

蘇尚書聽見白夫人念叨出“文哲”二字, 就恨得錘床道:“提那孽障作甚!”

白夫人只嘆:“就是孽障,也是你我的孩子,他從小兒就想一出是一出, 你還不知道他?”

蘇尚書輕聲怒道:“怎麽沒見文堅文君文皎這樣?一家子四個孩子, 偏只他一個人這樣!”

“十幾歲二十幾的時候還能說一聲年輕氣盛,現在他都三十二了!入了官場六七年,兩個孩子的爹,他還是這麽隨心所欲?”

蘇尚書心裏恨得竟都躺不住, 坐起披衣拉開帳子, 看著桌上不斷跳動的燭火,真想立時就到蘇州去把這孽障打一頓。

白夫人和蘇尚書恩愛扶持了三四十年, 一看便知他現下心裏想的什麽,也起身倚在枕上,幽幽嘆道:“文哲要去銀衛, 正好路過京城, 必得先來看看咱們兩個老的。”

“等他回來,你若是還想揍他,我幫你按著, 你來打。”

蘇尚書心內的火微微下去了些,疑惑問道:“你今次居然不為他求情?”

白夫人搖頭道:“去年瓊英要和他和離的時候,我就想打他一頓了。”

她說起這事,語氣裏也含著壓抑不住的怒火, 冷哼一聲道:“當年和他說過多少回, 那是韓將軍家的姑娘,從小習武, 性子剛強,若是到京城是委屈了人家姑娘。”

“本來知道瓊英來了就會受委屈, 他若是做不到一輩子一心一計的待她,趁早兒這門婚事就算了,省得兩家子以後反目成仇。”

“他拼死也要娶,本來前頭幾年看他們倒好,誰知他去了蘇州沒兩年就弄出這事兒來,又成個什麽?和離一趟,不但兩家被看笑話,連兩個孩子往後都被人非議,他也算是個做爹的!”

蘇尚書想起一年多沒見的孫子孫女,也深深一嘆,再看妻子眼中似有淚光,便自茶壺裏倒了杯尚有余熱的茶,捧到床前放到她手裏,一歪身坐在床邊。

白夫人朝他微微一笑,說話的聲氣兒便略柔了些,卻還是帶著深深的怒意,嘆道:“他和瓊英和離了便和離,事已至此,兩相安好便是,怎麽非就要辭官往西北過去?”

蘇尚書心裏也滿是抑制不住的怒火,又怒而錘床道:“所以說這孽障可恨!”

“今日聖上傳我,問我願不願意讓這孽障去銀衛任知府,我真是無地自容,覺得這幾十年的老臉都丟幹凈了。”

白夫人握緊了茶杯,苦笑道:“這都是什麽事兒。”

長樂宮,蘇皇後給皇上倒了杯酒,笑嘆道:“二哥讓臨郎操心了。”

皇上今日興致頗濃,批完折子忙完公事已到亥初(晚上九點),卻還是有興致到長樂宮裏來和蘇皇後小酌幾杯。

蘇皇後生下五皇子已半年有余,各位太醫女官都說她身體恢復得極好,沒留下什麽症候。

宮中皇子公主們喂養全有奶娘,並不用蘇皇後親喂,是以今日她也陪著皇上飲了幾杯,略吃了幾口小菜,再聽他說了今日二哥的事,感覺總算能暫安下心。

一個月前,二哥忽從蘇州寄信過來,與爹娘說他準備年末辭官,要往西北去找韓將軍和孩子們去。

二哥任蘇州同知已有三年整,政績卓著,皇上也有意栽培他,本打算明年就調任他做一地知府,再歷練上三年五載,也能當得起一省或是一部的副任。

而皇上的這些打算也並沒瞞著人,二哥往蘇州去的那年,皇上還特把他叫到紫宸殿鼓勵一番。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下萬民得了皇上的看重,都該勤懇奉上,忠君報國,更別說二哥還是皇後之兄長,雖不至於平日裏做百官只表率,但言行舉止也該注意些。

他雖與韓將軍和離,鬧得京裏滿城風雨,皇上對他卻還甚是看重,也並未因讒言碎語遷怒苛責蘇家,這樁樁件件在天下人看來都是皇恩。

但二哥卻要為了兒女私情辭了朝廷的官,這若被有心人發散起來,不正是他看重兒女私情勝過大燕朝廷和忠君之心的意思?

是以她雖然覺得二哥和韓將軍夫妻八·九年鬧到這一步可惜,卻也覺得二哥真正是荒唐!

幸好他們家到底與別家不同,就是這等事也能仗著和皇上的情分轉圜,也幸虧爹娘活了五十多年,雖一開始也被二哥幾乎氣了個仰倒,卻立時想出了解決之法,不然這事終究會變成皇上和蘇家中間的一根刺。

爹和娘商議定了後,爹立時便到聖上跟前請罪,說他教子無方,生出個天生乖張的孽障,竟辜負皇恩做出此等事,讓他幾乎無顏再見天子。

娘也往後宮裏來找她,告訴她家裏準備主動把這個把柄遞到皇上手裏,不然蘇家林家兩家一直水潑不進針插不進也不是好事。

她明白娘的意思,這些年蘇家身居高位,一直戰戰兢兢格外小心行事,就怕登高跌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