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時度絳河（十三）

小雪怒極反而表情平靜下來。

她靜靜看晴明, 她在想最初第一次見晴明，晴明哄她打掃了衛生。

第二次見到的是幼年的童子丸，一個小孩子乖巧而孤單的守在空室內, 他以為她被亂七八糟的陰陽師騙了，特意寫了一本手劄給她用來防騙。

第三次見童子丸, 許多人因為嫉妒而圍攻他。她攔住了這些人, 同時也攔住了即將動手的童子丸。小孩子只需要開開心心和學習就好，明亮而無限可能的未來在等待她。沒必要為這些家夥臟了自己的手。

後來, 童子丸長大了, 她知道了童子丸就是晴明。

他那本防騙的手劄成了【陰陽應則】, 他試圖以此得到神明的權柄。

小雪不覺得神明、人類和妖怪有何不同。

她潛意識把他們皆平等看待。

所以，晴明和道滿想不想要成神她並不在意。這是他們的選擇，都很好。

晴明被小雪注視著, 他的笑容慢慢變淡，他捏著手，第一次沒有對殿下露出笑容, 他輕聲道：“殿下，知道我為什麽想要成神嗎？”

小雪一愣。

“因為只有神明才有漫長的時間。”

陰陽師, 可觀星宿, 連生死，定鬼怪。可最偉大的陰陽師也會敗給時間。

晴明垂著眼, 緩緩道，他不習慣對人剖白內心, 說得很慢但更顯得很鄭重。

“我不想以狼狽的魂靈的形象再見到殿下。”他也不想變成妖怪, 他想以最好的形象出現在殿下面前，進入她的生活。

“你……”

小雪不知說什麽好。

晴明看出她來自千年後。

她知曉光風霽月的晴明心裏有一份偏執。她卻不知他竟是這樣想的。

她張張嘴半晌才道：“童子丸，你現在過得很快樂, 何必去想千年後的事。”

小雪雖然這樣說，但是已經確定晴明得償所願了。道滿能化名雪滿，與她千年後再見。那麽晴明也勢必已在千年後。

晴明和道滿在千年後還活著。這個消息並沒有使小雪太震驚。但同時，她也並沒有千年後能再見友人們的喜悅，而是對友人的心疼。

千年的時間也太漫長了。就算不能使滄海桑田，但也夠漫長到能讓國土動蕩，社會變革，物換星移。千年後的世界與平安京截然不同。

即使是強大如晴明，這漫長千年裏過得也不會太愉快。

她仍然想再勸，她希望晴明慎重考慮。

晴明這時又能笑了，他看出了殿下的關心。

輕笑著止住小雪的話，笑得仍舊暖徐如春風，“殿下您別憂慮，我這麽做還有旁的原因。”

“什麽原因？”

*

羽衣狐的老巢。

殘肢斷體堆積在誕生池，屍山血水，濃重的血腥氣和汙穢氣，超出想象的極惡，讓所有到此的人和妖怪都厭惡的皺住眉。

剛一落地，夏目和柯南兩人雙雙幹嘔。

柯南見過許許多多謀殺案的現場，但是他從未見過這倫比地獄的場景。地獄也該比這更有序吧。

名取周一和的場靜司也趕到了。

看見夏目貴志也在，兩人對視一眼，都見驚愕。

名取剛想往那邊去，的場一把拉住了他。

“你仔細看。”的場低低道。

夏目和柯南吐得連膽汁都要出來了。

夏目沒吃什麽就還好。柯南來之前吃了好幾塊糕點，現下吐得臉頰鐵青。

青行燈嘖了一聲，揮手一道青芒罩住二人。

肉眼可見的，兩人的氣色恢復了不少。

“謝、謝！”

青行燈淡淡道：“你們把自己收拾齊整就算謝我了。”

這時，對面的陰陽師們也注意到這邊兩位強大而陌生的妖怪。

“禦門院的人也在對面。”奴良滑瓢慢吞吞道。

老爺子看上去蒼老，但說話還是中氣十足，至少對面都聽得足夠清楚。

青行燈和大天狗屈尊降貴般地看了一眼。

青行燈沒有說什麽，大天狗卻是冷冷嗤笑一聲。

禦門院，身上沒有絲毫晴明的血脈了，連安倍的姓氏都守不住的家夥如何能稱為晴明的後裔呢。

“他們算不上。”

此話一出，禦門院一族的臉色變了。晴明是他們一族的榮耀和至高，他們以血脈為榮，最聽不得這樣的話。

“足下是？”禦門院泰世保持禮節。

“大天狗。”

天狗有許多，大天狗卻不多，而最出名的大天狗是晴明的式神。

禦門院一族又不再說話。心中驚疑不定。

花開院看禦門院吃癟就高興，高興到在此時危急情形下還沒控制住得笑出聲。

大天狗鼻子很靈，他倏地看過去，眼神比之前還要冷酷。

“我好像聞到了人渣的味道？”

奴良滑瓢慢悠悠道：“那是花開院一族。”雖然他奴良組和花開院關系不錯，多有合作，但是，他也知道花開院家老祖宗是個擅長刷人惡感的黑泥精。恰好，也曾刷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