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帷幕之前（十）

中原兄妹倆對視一會兒, 默契地把身高的話題放在一邊。

身高問題，是中原家永遠的痛。

略過，略過吧。

“小雪, 你的記憶裏之前是在幹什麽？”中也問。

小雪微歪著頭。

“我在和哥哥一起寫大字。”

寫大字，三個字她是用的中文。

中也回憶起這一時期。那是小雪當初剛剛解鎖杜甫的異能力時, 試卷要求必須以中文作答。

中文的難度眾所周知。雖然日語中有相當比例的漢語存在, 但是並未為中文的學習降低難度，日化的漢字一定程度上反而增加了學習難度。

小雪學得很艱難。他便和蘭堂在教育專家的建議下, 跟著一起學中文。

所以, 那時, 他也在一起寫大字。

太宰治在法國和意大利待的這段時間並沒有真的只是每天搞事、搞事再搞事。他還順帶學了中文和法語。他是個極聰明的人，通一而知百，語言的學習對他而言並不是難事。

他笑盈盈上前, 使用中文問道：“小雪在寫什麽大字呢？”

小雪聽到了中文，她絕不放過任何一個練習中文的機會，當即眼睛一亮：“正在學聲律啟蒙。所以寫的也是聲律啟蒙的大字。每天要寫夠十張。”

太宰蹲下身, 俊秀臉龐暈染笑意，溫潤而無害, “原來是聲律啟蒙。我也知道一些, 是——雲對雨，雪對風。”

小雪立刻接道：“晚照對晴空。”

太宰微笑：“吟成賞月之詩, 只愁月墮。”

“斟滿送春之酒，惟憾春歸。”

他一句, 她一句, 對答如流。

“花藏沽酒市。”

“竹映讀書齋。”小雪糾正他的讀音：“是藏，不是藏。”

“不是藏嗎？”

“不是。”

中也以一種詭異的眼神看向太宰。

這家夥什麽時候學的中文？？

綱吉慢了一步，他正在斟酌該和小小雪說什麽, 就見太宰施施然上前，一口純正的中文。

他不由愣住了。

他驟然想起他曾經見過類似的一幕。

那時戰鬥間隙，玉川很喜歡看書，太宰就在她旁邊辦公，他們兩人有時就會這樣一言一句的對話。

——奇文疑義每相爭，趣事逸聞同撫掌。

他們交談時頻繁更換語言，有時簡短的一次交流，光他聽出來的就可能包含從中文到法語俄語數種。說著說著玉川就會被太宰逗笑，笑得眉眼彎彎，笑聲清脆而悅耳。而太宰也會微笑起來。

玉川說，治哥是一個才思敏捷，幽默又溫柔的人。

這樣的評價只有玉川小姐會說。

他記憶裏的那一幕與現下重合。

綱吉不由恍惚。

看在太宰把小雪逗笑的份上，中也警惕的盯著他，但是卻沒有做什麽。

太宰還在和小雪用中文對話。

他說了什麽，小雪就笑起來，笑得直靠在沙發上。眼睛亮晶晶。

“能博小小姐一笑也是我的榮幸？”太宰狀似苦惱而誠懇的道。

小小雪只覺得眼前的小哥哥說話有趣，長的還好看，“叫我小雪就好啦。”她這樣說道。

綱吉：“…………”

厲害啊太宰君。就這麽直呼名字了？！

太宰淺淺一笑，“如果是小小姐的要求的話——”

“這不是我的要求呀。”小小雪身子往前傾一點，鄭重其事：“這是交換。”

她十分認真地說道：“我老師也說過人的名字是很特別的所在，它是一個人的標記。”她微微歪頭，似乎在回想老師的原話，片刻，大概是沒想起來，她不好意思的動了動，“……總之，我以我的名字交換你的名字。”

她注視太宰，亮如星子的眼眸。

太宰從中看見了自己，他聽見小雪問：“你叫什麽？”

他聽見自己恍若從另一個世界來的聲音，輕柔到飄忽得像一片鴻毛的聲音，“我叫太宰治。”

小小雪在心裏默記這個名字，臉龐綻放笑容：“好，你比我大，那麽我該叫你——”

她想了想，“治哥？”

治哥。

綱吉正在心裏為無孔不入的太宰冷笑，忽地聽見了這個跨越世界的稱呼。

他下意識去看太宰的表情。

太宰半晌沒有回過神來。他的瞳孔罕見的放大，整個人竟然顯得有一分茫然。

在太宰反應過來前，中也已先炸了。

“小雪！”

“嗯？中也哥？”

他輕巧上前一步，把太宰和他妹妹隔開。

太宰好似這才回過神來，他重新站起來，長身玉立，較長的劉海垂落眉間，半遮眉眼，隱住他臉上過於晦澀的情緒。

中也按住妹妹的肩膀，雙眼銳利的打量太宰。

他總覺得太宰對他們家的小雪態度古古怪怪，還有剛才這家夥的狀態……這家夥不會……

中也更加警惕。

太宰拖著嗓子笑道：“中也~你也太緊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