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莎士比亞（十五）

沉默，是今夜的軍警大樓。

高層覷著蘭堂和中原中也的神色，感受到二人周圍沉沉的低壓，知覺地選擇了閉嘴。

見過大風大浪的軍警高層不僅深諳什麽時候該閉嘴，還知道避免追責的最佳方法。那就是有另外一個人擋在前面分散火力。

他沉吟著看監控裏的黑發男子，覺得這個叫太宰治的小夥就很不錯。

正在軍警高層仔細琢磨之際，具現化的異能力忽然又開口。

【落雪的時候

讓我想到人生美麗而悲涼。】

？？？

所有人都愣住。

——又來，又要做閱讀理解了？？！

可這句詩委實是讓人摸不著頭腦啊！

朗月當空，哪來的落雪？？

蘭堂和中也微怔後，瞬間領會到這句話的意思。

幾乎轉瞬之間，蘭堂沉凝的蜜金眼眸重新融化成融融陽光，中也下意識調整了下帽子，整理儀表。二人都匆忙轉過身去，同時露出了極為溫存、帶著安撫之意的笑容。

這個笑容與他們平常給人的印象實在太過不搭了！直把一直留神他倆的軍警諸人的眼閃了一下。

軍警眾人眼睛一晃，也連忙跟著轉頭看過去。

此時所有泡泡也猛然停滯搖晃，泡泡裏的人終於長長吐出口氣，疲憊不堪地一擡眸就見大樓門口一群人齊刷刷往一個方向看去，於是也跟著扭頭齊刷刷地看過去。

只見——

軍警樓外的道路上，路燈明亮。一個嬌小的身影正踩在粉色的滑板車上一路疾行而來，黑發飄揚，露出光潔精致的臉蛋。臉上帶著迫不及待的歡喜的神色，連眼睛都在熠熠生輝，疾沖過來恍若絢爛流星墜入人間。

而她的身後緊跟一排整整齊齊、全副武裝的軍警，以及——一個無比眼熟的七彩泡泡。

眾人：“…………”

眾人的眼神一時不知是該落在一騎絕塵在最前方的小女孩身上，還是寫作同病相憐、讀作幸災樂禍地落在那個艱難在泡泡裏跑步前行的白毛身上。

每個人的痛苦並不相通且無法相較，但是最有效的安慰方式卻是比慘。

至少，至少——泡泡裏的人暗自思忖，至少他們不用像小白鼠一樣跑滾球。啊，內心不禁得到了一些平衡呢。

*

好巧不巧，此時，港口mafia的現任首領森鷗外先生正攜女從相反的方向趕來。在路上還遇到了武裝偵探社的福澤諭吉先生。

兩位關系復雜的舊相識在路口相遇，齊齊默然片刻，對彼此的來意都心照不宣，於是又都默契地選擇了克制而有禮的打招呼。

森鷗外勾唇微笑：“銀狼閣下，夜安。”

福澤諭吉冷淡地頷首：“森醫生，夜安。”

兩方人貌不合神也不合地一同走到軍警大樓前，只見無數的泡泡在月光下七彩流光，足足有大樓那麽高，擁堵了大樓之外的全部空間，有韻律的不斷波動起伏，恍若潮起潮退。站在泡泡群落下方，這龐大的群落幾若遮天蔽日。

大概只要是能用天啊地啊這樣的詞形容的景象，無形之中皆會給人一種壓迫之感。

森鷗外早在視頻和照片裏看見了這一幕，但是3D帶給人的震撼是不同的。

“真是壯觀。”他笑著嘆道，側首問一旁的福澤諭吉：“銀狼閣下覺得呢？”

福澤諭吉沒有回話，他身旁的江戶川亂步卻是饒有興趣地四處打量，他把黑框眼鏡掏出來戴上，露出了微微驚訝和更加愉悅的表情。

就在兩方大佬到來之際，所有泡泡皆停止了波動。

無數個泡泡一瞬間齊齊停止晃動的場面當然也是極為壯觀的。

就像在恭候他們的到來。

森鷗外禮貌地笑著示意福澤諭吉先行。就見下一刻，所有人全部轉頭看向另一個方向，一股腦地拿後腦勺對著他倆，竟無一人注意到他二人的到來。

森鷗外挑眉，然後也跟著朝那個方向看去。

也難怪他們有這樣的錯覺，一般情況下，森先生和福澤先生的存在感的確都是極強的，連人流都會為之如摩西分海的散開。只是此刻——好巧不巧，實在湊巧。

*

中原小雪對所有視線熟視無睹，把身後一切拋之腦後，她的眼裏只裝下了正對她露出笑顏的父兄，在這短短一段路程裏，她眼也不眨一下地盯著他倆看，反復確認他們無事。

中也和蘭堂又何嘗不是呢。看著自家小公主朝他們疾馳而來，臉龐帶著紅潤，眼神熠熠，才徹徹底底放下心來。

蘭堂張開懷抱，中原小雪毫不猶豫地棄車撲過去，被蘭堂爸爸一把接住。

這一幕十分動人，奔跑的女兒，如大山般可靠的老父親，面帶寵溺的兄長，活像是家庭題材的溫情電影裏會有的一幕。

森鷗外在看見小小姐的一刹那，眼睛頓時亮起來，露出充滿期待的笑容：“果真是超可愛的小小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