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莎士比亞（六）

周一開學，迎接跡部景吾的是一個笑容格外明媚的同桌。

“心情很好？看來周末過得不錯嘛。”

“是啊。”中原小雪兩眼彎彎，“小景你的心情也不錯呀。”

跡部輕咳了一聲：“還好吧。”

“雖然昨天父親能趕來，我是挺高興的。”

***

但是命運無常，這份快樂的心情沒能持續到第二天。

昨天又做了一份試卷，這一次是令人痛徹心扉的55分。

她拿到試卷的那一刻還很高興——準確的形容是又興奮又壯志滿酬。因為粗略一眼看過去，大半都是熟悉的，尤其是論述題幾道大題提到的莎翁作品都是她仔細看過的，甚至其中一道偏門題目她也恰好看過。

總之，這張卷子給她一個感覺——能過！

孰知、孰知你眼熟不代表你會做，你會做不代表你能拿分。

微笑。

中原小雪有氣無力地趴在桌上，難得的沒有看書。

——而且，只差五分啊！！

跡部從校長辦公室回來，就見她一副低落的樣子，幾乎可以看見實質的陰雲投在她身上。

原本心情也很低落的跡部反而打起了精神：“怎麽了？”

中原小雪擡頭看他，幽幽問道。

“小景，你覺得該怎麽解讀莎士比亞的遺囑？”

莎翁遺囑一直備受研究者的關注，把之作為了解莎士比亞及其社會關系的一把鑰匙，故而關於它的解讀層出不窮。

這份著名的莎士比亞遺囑中，莎士比亞事無巨細地給女兒、妹妹、教子、朋友、同事乃至故鄉的窮人，安排了從地產到家具碗碟在內的所有財產的分配。

因為二女婿有婚外情，並使其他女人懷孕，完全剝奪了二女婿的繼承權利，並只給次女300英鎊的遺產份額，相比其大女兒，這對次女顯得異常吝嗇。莎士比亞把大部分財富留給了其長女一家。但其中關於妻子的安排只有一句話———“我給我妻子次好的床 (my second best bed) 及其附件”。

跡部作為英國長大的孩子，自然而然是個莎迷，也自然對這份著名的遺囑有所了解。

他思考了一下回答：“因為他二女婿的不忠和私生子，他們夫婦二人被逐離教會。莎士比亞對此十分不滿，所以選擇了修改遺囑，大幅削減二女兒一家遺產份額。”

他自然而然想到了當時英國正經歷著傳統的天主教與英國王室推行的新教之間的鬥爭，“或許這是和他本人的宗教信仰有關，也或許是為了政治正確，就像現在社會一提到宗教問題，大家都會力圖證明自己政治正確一樣。”

中原小雪點頭，“莎士比亞在倫敦多年，初入宮廷，他有這樣的政治覺悟。而且在他少年時於蘭開夏郡擔任家庭教師這一時期，他與傳統天主教家庭相交密切。”

“所以他對二女兒一家的宗教錯誤十分敏感和警惕。”

跡部接著道，“至於他為何會對妻子如此吝嗇，恐怕是因為她妻子是個大字不識的農家女兒，當時也已經六十歲了，將大筆的遺產托付給她不如交給大女兒，這樣可能會更有效的保障遺孀的老年生活。”

“除了這兩點，再談一談莎士比亞的鄉紳身份對他遺囑的影響，應該就差不多了吧。”

說完，跡部景吾看向小雪。

中原小雪又恢復趴在桌上的姿勢，“5分。”

跡部翹了一下唇角。

“滿分十分。”

跡部挑眉：“為什麽？”

“一個好問題，我也想知道。”

她就是這麽回答的，只得了五分，一半的分數。要是她得了滿分，那她短期內就不用和莎士比亞死磕了！

“那你有了滿分答案記得告訴我。”

“當然。”

莎翁遺囑這一討論暫時告一段落。

中原小雪一下午都沒有再翻開她的莎翁全集，她在刷數學題，按她的話說，“我做幾道數學題醒醒腦子。”

某種意義上，數字比文字要直白得多！

跡部景吾猶豫了一天，終於在即將放學前的一個課間，敲了敲小雪的桌面。

“怎麽了，小景？”

“……我決定提前畢業。”

“啊？”

“這是父親和我詳談後，我認真思考做下的決定。這段時間我應該會進行遊學和家庭補習。然後，回國上國中。”

中原小雪怔住，很快又笑起來。

“既然是你做出的決定，那很好啊。”她語氣輕松，“華國有話說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但是在現代，反正也就是一個電話就能聯系到彼此的事。”

“你呢，你之後的計劃呢？”

“啊，繼續學習吧，我還差的遠呢。”她露出苦惱的表情，摸了摸自己一下午都沒打開的莎翁全集。

蓬松的黑發，黑水晶一般的眼睛，嬌嫩如同花瓣的白皙臉龐，十分可愛，就像一個洋娃娃。苦惱地眨著小扇子一樣的睫毛，微微鼓著嘴，實在是讓人心都要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