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秦月覺得眼下的自己很是矛盾, 理智上她知道自己得不償失,可她就是冒出了這個荒唐的念頭。

可假如蕭叡提出來,那就是別有所圖, 不是像他說的那樣只想在他們幾人的事上,做個好人……可她卻又是在信了蕭叡真心悔改的前提上, 看在他的這幾分情意上, 才想要回報他。

該怎生是好?

蕭叡以前還很壞的那會兒, 還抱怨過他好多回,說她是他難以掌握的變數。可難道蕭叡對她來說就不是了嗎?她原本只想報了仇就離開,卻遭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人生攪得一團亂。

要是他徹底做個冷酷殘忍的皇帝, 她還能與他一刀兩斷, 偏生這時候,他又作這副好人姿態。

明明現在蕭叡放手了,女兒也不鬧了, 復哥兒更是一直都乖。

她反倒說不上是哪裏無法接受了,為什麽呢?

秦月隱約聽到了人聲, 知道大概到鬧市了, 人多眼雜,最近京城盤查的嚴格, 蕭叡又是臨時要跟隨過來,估計沒有帶面具什麽的。她想了想, 又撩起簾子,道:“要不要進來做, 別被人瞧見了。陛下。”

蕭叡問:“啊?我……朕不是只能送到這裏嗎?”

秦月沒答他, 放下簾子。

不一會兒,蕭叡鉆進馬車裏。原本寧寧坐在秦月身邊,見他進來, 自己起身,騰讓出位置。

寧寧看爹爹進來,高興了一下,但想到只是多陪至多小半個時辰,還是要分離,她就又覺得想哭了,淚汪汪地說:“要是能把爹爹一起帶走就好了。”

蕭叡道:“爹爹也想被你帶走。”他說完,覺得自己自作多情,袖袖一準要譏諷她了。

卻聽袖袖說:“我也想把你帶走。”

蕭叡心尖一跳。

秦月拉了他一下,蕭叡靠過去,她就在他耳畔,相當大逆不道、欺君犯上地輕聲說:“讓你做我的奴仆,被我驅使,好解我心頭之恨。”

蕭叡心跳如擂鼓,分開,再看她,還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樣,只是有些許的不同,她的耳朵紅了。袖袖這究竟是恨他呢,還是愛他呢?蕭叡也分辨不清了。

有那麽一瞬間,他真想答應下來。

蕭叡說:“我這輩子做不到的,袖袖。我下輩子再答應你好不好?”

秦月別過臉,煩心地說:“……我知你做不到。我也只是說說罷了。”

蕭叡想,要是孩子們不在的話,他現在肯定能親到袖袖了。可惜了,以後就再也親不到了。

馬車在城門口被攔下來盤查。

還在排隊,沒輪著他們。蕭叡踟躕地道:“要麽,我就送到這裏吧。”

秦月說:“我趕你走了嗎?這麽迫不及待?”

他便又坐了回去,他哪會想走呢,他恨不得黏在這個座位上不下來了。

結果便是他被裝在馬車裏,一道出了京城城門,他想,那再拖個一時半刻,到了官道的岔路,他再下車。

他真希望馬車走得可以再慢一些。

但路終究有盡頭,若不能一起走下去,便只剩分離。

蕭叡道:“朕真的該回去了。”

他的自稱用回了“朕”,而不是“我”。

秦月淡淡地應了一聲:“你走吧。”

馬車再次停下來,護衛將他的馬牽給他,蕭叡牽著馬繩,剛要上馬,見秦月也下車,對他招招手:“我還有話要與你說。”

蕭叡像只忠心的大黃狗似的,被她召過去,太愚蠢,她連氣都氣不起來。

蕭叡問:“還有什麽忘了嗎?”

秦月說不清自己胸口酸澀的情緒是如何,只看他全然沒有要挽留自己的架勢,有幾分懷疑,既信他,也不信,卻說:“我真走了。”

蕭叡道:“我知道。”

秦月說:“再不回來了。”

蕭叡不說話,只眼眶慢慢紅了,像快被她弄哭了。秦月想,是她“死去”的日子裏,蕭叡偷偷哭得太多了嗎?如今怎麽總是這麽簡單就能被她弄哭?

秦月口是心非地說:“這次連女兒都沒留給你,你以後連睹人思人都不行了,就別再喜歡我了。”

蕭叡緊抿嘴唇,道:“我不是喜歡你,喜歡,喜歡,自是又喜又歡,卻看你我,我成日傷心欲絕,哪裏像是喜而歡。我這分明是愛你。你不要就罷了,我也不強求你要了。”

“你這人,都這時候了,還要故意刺我的心。”

“快點走吧。”

秦月低下頭,輕聲說:“……蕭叡,我不恨你了。”

蕭叡輕笑了下:“好。那來生,我想生在你家隔壁,我們再做青梅竹馬,我會一開始就待你很好很好的。”

秦月擡眸,深吸一口氣,也笑,鼻酸地道:“好。”

蕭叡騎上了馬,卻在原地駐足了不知多久,直到連揚起的紅塵也要落定為止。

多年以前,他也曾經這樣送別過懷袖一回,那次他食言而肥,害得他們彼此痛苦。那次是秦月以死相逼,他心軟,不能看她死。這次卻是他深思熟慮之後想好了的,他知道這樣已經是他能求得的最好結局,他既決心要做個好人,這次就做到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