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蕭叡當即改變行程, 直接出宮。

反正今日沒有早朝,北狄的公主剛到京城,想必水土不服, 讓她多休息一下更好。蕭叡如是虛偽自欺地安慰。

秦月正在吃早膳,用一碗魚片粥, 她在海上生活時日日吃魚吃到膩煩, 而今許久沒吃, 又開始想念,見他來了,也不起身, 問他:“要用一碗嗎?”

蕭叡已經在宮裏吃了早點墊過肚子, 但還是眼都不眨地答:“好。”

兩人相對坐著用餐,氣氛冷淡。

秦月一言不發,她的用餐禮儀仍是在宮中時的習慣, 這麽多年早就改不了了,用筷用勺都不會發出一絲聲響, 食用時也不會砸吧嘴, 吞咽拒絕很是安靜。蕭叡亦是如此。秦月這些年混在江湖,江湖人哪來這麽多講究, 吃起飯來丁零當啷,她不會加以指責, 可總有些不舒服。

食不言。兩人靜悄悄吃完一頓飯。

秦月問:“你要凈口的香湯嗎?”

皇帝是需要的,蕭叡連忙道:“不必, 不必, 一切從簡就是。沒那麽講究。”

秦月“哦”了一聲,侍女端上香湯,她當著蕭叡的面凈口揩嘴洗手, 真就晾著蕭叡不管了。蕭叡心想,她這日子倒過得滋潤,難怪這些年過去還這樣美。

秦月擡頭就見蕭叡在隱忍等待的神情,仍然沒提信件的事,卻問:“皇陵那事是怎麽回事?外面都傳開了。你治下如此寬松了?”

被雷劈其實不是大事,她不至於大驚小怪,以往她還做尚宮時,皇宮的宮殿、石柱甚至宮人偶爾在雷雨季節也會被雷劈中,每年都要花一筆修繕費用,連正殿都被劈過,據皇宮掌故帳子記載,歷朝歷代都不是稀罕事,假如這就算是皇帝不賢的昭示,那每個皇帝都該退位了。

蕭叡道:“有心之人在外故意散播,我正在查。”

朝廷和江湖就是反義詞,秦月倒是想到他們商行曾有些見聞,看他沉穩的樣子,只語帶譏諷道:“你自個兒心中有數就好。遠些的地方緣因天高皇帝遠,你控制不住也就罷了,皇宮是你的地界也如此‘固若金湯’,你這皇位坐得很穩啊。”

蕭叡臉皮厚得很,不疼不癢地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再如何也不能讓每顆人心都向著我,你不都是一例?總會有些不死心的覬覦,等他冒頭了,我再打下去。”

秦月冷哼一聲,蕭叡倒是很有長進,這皇帝當得油了許多,不如年輕時那麽戰戰兢兢、一本正經。

蕭叡見她一直不提,要不是信就在他的袖子裏,他都要以為只是自己的一場幻覺,他坐正,稍微側身,面朝著秦月,主動問:“你說讓復哥兒住進宮去是什麽意思?”

秦月說:“字面意思。”

這個決定著實讓她不快,她幾乎是以閉著眼睛捏著鼻子的態度在說:“他的病要是治不好,那就只剩下幾個月的命。他自己沒說,可你那日見了他以後,他心情很好,大夫說有益於他的病情。我再自私也不好在這上面自私。你是他爹,你本來也該照顧他。”

蕭叡回過神,忙不叠道:“是,是,我是要照顧他。”

下面的話卡在喉嚨裏,像是粗糙砂礫,他艱澀地問:“那你呢?復哥兒進了宮……”

秦月垂著眼睫,每一絲影子都像在說她不情願:“妙清在宮中名錄上還沒記過世吧?每日趕來趕去太麻煩。”她戒備蕭叡,覺得自己的行為好生愚蠢,蕭叡隨時都會反悔。

蕭叡替她問出這個問題,他知道袖袖不是為著他回皇宮,從側面來看,不過是因為她心軟才被孩子挾持。而孩子是誰造的孽?是他。所以糾起源頭,他還是那個罪魁禍首。

可他那顆千瘡百孔的心還是不爭氣地跳動起來,為著即將到來的朝夕相處而心生愉快,亦想讓她不要那麽驚惶害怕,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說:“你要是怕的話,可以把你的人手帶到宮裏去……”

話沒說話,秦月惱怒地瞪他:“你在嘲諷我嗎?”

“不是,不是。”蕭叡心底懊悔地“唉喲”一聲,更加低聲下氣,“我就是……就是真想做個好人……不想嚇著你。”

秦月更惱火:“你真不用裝模作樣,蕭叡,我不會被你嚇著的,說的好像我很怕你似的。我管你做不做好人。”

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袖袖還是跟個炸藥桶一樣,一點就炸。

不敢惹,真不敢惹。蕭叡畏葸地想,可能聽她這樣中氣十足地吵架、罵人,他也快活的。

蕭叡又想了想,說:“你到了宮裏,也好跟寧寧相處,相處久了,她就知道你的好了。”

秦月不置可否,她毫不掩飾自己的心情煩躁,若是雪翡、米哥兒在此,必定會很吃驚,姑姑居然會這樣任性、壞脾氣。

蕭叡其實不介意繼續待下去,他是不怕被罵,可是女人總是發脾氣對身體不好,只得問:“你打算哪日搬過去?我找人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