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懷袖先給這群拜見她的少男少女們分送禮物, 她在這方面向來不手軟,反正送的是蕭叡的錢,心疼就讓蕭叡心疼去。

在外人眼裏看來, 皇上與皇貴妃甚是恩愛, 兩人坐同一張案,皇上雖沒特意說什麽, 但望著皇貴妃的眼神總是含情脈脈, 叫旁人看了都要臉紅, 他還給皇貴妃布菜擦手,沒端夫君的架子,不可謂不溫柔體貼。

懷袖也沒和他客氣,當眾指使他做事, 說什麽蕭叡就做什麽,端的是好脾氣。

便有幾位貴女咬耳朵嘀咕皇貴妃未免張狂,一個平民出身、無母族依靠的女子也不知何來的底氣竟敢對皇上頤指氣使, 市井出身就是小家子氣, 沒點教養,就不怕被皇上厭棄嗎?

宴會上還說要作詩取樂, 皇貴妃居然理直氣壯地說自己才疏學淺,不會作詩,皇上臉色不變,為之代勞了。

而後眾人又投壺、蹴鞠玩樂,皇上以此一番行賞,才到午後,使眾人散開,可自行在花園水邊約會遊玩。

蕭叡悄聲問她玩得快不快活,懷袖不置可否。

蕭叡疑惑地問:“既如此, 你為什麽非要出來玩?害得我擔心受怕。”

懷袖道:“我想借這個機會,看看我未來的主母怎樣。”

蕭叡:“……”

蕭叡心臟一縮,臉色卻未變一絲一毫,他握著杯子的手一緊,飲了一口茶,淡淡地問:“誰又跟你說什麽閑言閑語了?明知道你懷著身孕還與你胡說八道,定是居心叵測。”

懷袖低低笑了一聲,蕭叡覺得耳鼓像是被燙了一下:“還用誰跟我說嗎?你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六宮後位空懸已久,是該有個皇後了。”

蕭叡心緒煩亂,他不想在懷袖的面前提這件事,若是不提,就可以裝作不知。

回去的路上,兩人同乘龍輦。

大路平整,龍輦行駛其上幾乎沒有顛簸,懷袖沒跟他講話,撩起簾子揭開一條縫往外看,光照在她的眼眸中,像是易碎的琉璃珠子一般。

她這些日子因為養胎,越發得白瘦,光落在她身上,讓人害怕她是不是要蒸發不見。

蕭叡有時覺得她降落停留在自己身邊了,因為懷袖回宮之後這個皇貴妃做得再稱職不過,還時常問他討賞,要什麽,他就給什麽,他一點也不小心,要得越多他反而越安心。

但有時又覺得她還是隨時會掙開籠子飛走,他給他的鳥兒鑄了最堅固的牢籠,給她戴上一層又一層沉甸甸的金銀珠寶,讓她的翅膀無法再飛起來,能做的他都做了,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擔心。

懷袖的預產期愈發臨近,苗氏親來給她布置產房,挑選奶媽。

因懷袖是第一次生產,苗氏又有過幾個孩子,得空便過來,細細地與她說生孩子的事,見懷袖不以為意、心不在焉的模樣,不免有幾分來氣:“你別覺得我啰嗦,女人生孩子就是往鬼門關走一遭,你別不放在心上。”

懷袖打起精神對她一笑:“多謝你的好意,我會記下的。”

苗氏嘆氣道:“不知為何我最近眼皮總跳,總怕你出事。”

懷袖好笑地說:“我能出什麽事?還有誰能害我不成,我又不是那等蠢人。此事你不必擔心,我必會保重我自己,平平安安地生下這個孩子。”

她就是不顧惜自己,也得為老姐妹和小宮女們著想,若她和皇子有個三長兩短,以蕭叡那個狗脾氣必要發作旁人出氣。

皇帝嘛,脾氣大得很。

權柄愈盛之後,他也慢慢地撕開了溫和的表象。

想是這麽想,可誰能說得準。她在宮裏那麽多年,見過的難產而死的女人可不止一兩個,她還曾經見過一個。

懷袖做了場夢,她夢見自己提著一盞宮燈在黑暗的小道上走,卻見前面互利有一團影子,走近一看,才瞧見是一個女子飄在湖面,這個女子極瘦,肚子都高高鼓起,像是怪物一樣。不知死了多久,渾身泛白。

燈光照到她的臉上,竟長著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懷袖半夜驚醒過來,捂著胸口,像是快要窒息一樣拼命地喘息。

不過幾息的功夫,外面點起燈,蕭叡在帳子外著急地問:“袖袖,你怎麽了?太醫呢?叫太醫過來,你們都聾的嗎?”

他掀開帳子,將懷袖連人帶被子一起抱在懷裏,撫摸著她的脊背,給她緩氣兒。

太醫大半夜地被叫起來,急急忙忙地趕來,官帽都沒戴正,自打皇貴妃壞了身孕,他們好幾個太醫輪班十二個時辰待命,皇貴妃有點胃口不好,皇上都要緊張得問上好久。

床帳垂落著,他知道皇貴妃在床上,心中默念非禮勿視,趕忙低下頭,生怕看到什麽不該看的。

卻聽見床帳裏皇上和皇貴妃竟然還在吵架。

皇貴妃虛弱地說:“沒什麽事,不過是我做了個噩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