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懷袖因懷有身孕, 護衛也不敢動她,走得並不算快,此刻正被安置在一處別院歇息。

蕭叡一進門, 就見她正在窗下畫畫, 仿佛一直是這座院子的女主人似的安然自若。

蕭叡怕打攪了她,放輕腳步走過去, 發現她是在畫圖樣, 他側立一旁看了一會兒, 才輕聲開口問:“你在畫什麽?”

懷袖早就察覺到他過來了,波瀾不驚地回答:“畫花樣,等孩子生下來以後做小衣裳給他穿。”

蕭叡便覺得心都快化了。

懷袖不再搭理他,專心畫畫, 待畫好了,才擱下筆,去凈手, 要了一盞杏仁茶, 問蕭叡:“你要嗎?”

蕭叡點頭,也要了一碗。

懷袖在靠窗邊的玫瑰椅上坐下, 不多時,兩碗熱騰騰的杏仁茶端上來,上面還點了一勺紅艷艷的玫瑰醬,配著兩小碟點心。

食不言,寢不語,懷袖用小銀勺吃著這盞杏仁茶,蕭叡原吊著心,看她這樣愜意,也跟著放松下來, 心存僥幸地想:果然早該有個孩子,有了孩子她就乖順了。

懷袖吃飽了,優哉遊哉地倚坐著,她的身姿看上去仍然窈窕,小腹平平不見起伏:“那日回去以後,我就去藥店抓了一副避子湯,卻還是有了身孕,是你動了手腳嗎?”

蕭叡悻悻地放下茶盞,幸好懷袖不是在他喝茶時問的,不然說不定得被嗆到,他既不承認,也沒否認,只沉默以答。

懷袖頷首:“我知道了。”

蕭叡有些摸不著頭腦,心下有些不好的預感:“你知道什麽了?”

懷袖說:“我這次過來,就是想與你商量關於孩子的事。雖然我曉得多半成不了,但還是想和你說。”

蕭叡一顆心往下沉:“……你說。”

懷袖有條有理地說:“太醫在路上給我把過脈,我問了他,他說是個女兒,基本差不離了。不過說不定也可能是個兒子。”

“假如這是個女兒,宮中多一個公主少一個公主都無關緊要,對你來說是可有可無,假如這是個兒子,將來你迎娶了皇後,皇後嫡子比庶長子年紀小,說不定又會有兄弟鬩墻之事重現。”

“照我看來,不如讓孩子跟著我長大,不要回宮的好。”

她說得慢悠悠的,卻讓蕭叡滿腹火氣,這他媽孩子都有了,還是不想給他一個名分呢!

蕭叡氣笑了:“你特意過來一趟,就是想讓朕別負責嗎?”

懷袖就在他可怕的視線中淡然地點了頭:“是。這個孩子對你來說無關緊要,後宮那麽多女人,她們都能給你生,生出來的都是會讓你喜歡的血統高貴的孩子,又不差我肚子裏這一個。”

蕭叡握緊杯子:“這是朕的孩子!”

懷袖說:“這是我的孩子。”

蕭叡胸口怒意翻滾,他記起太醫說懷袖身體不好,切不可讓她生氣,否則保不準會動了胎氣,只得硬生生把怒氣吞回肚裏。

手上的力道卻有些克制不住,生生把杯子捏碎了。

懷袖看了一眼,心底生寒,起身走到他面前,就要跪下去,無比恭敬:“陛下息怒。”

還沒跪下,就被蕭叡拉了起來:“不許跪!”

懷袖低著頭,不說話。

她想起蕭叡的人上門抓她時的事,哀莫大過心死莫過於此,蕭叡就是這樣一次一次、一點一點,把她最後的一絲情分和信任磨沒了。

蕭叡按捺著怒意,沉聲道:“你看著我!”

懷袖擡頭看他,眼眶通紅,淚盈於睫,她真不想在蕭叡面前哭,像是輸了一樣,可她再逞強有什麽用,不過自欺欺人而已:“你要我看什麽?看你一而再、再而三欺騙我的嘴臉嗎?”

“你既要把我囚於籠中,又為何要裝作大方,放我出去?你說得好聽,其實還是把我當成阿貓阿狗,放出去溜一圈就夠了?”

“我是不是還要謝主隆恩?”

她實在憋不住,眼淚如開了閘一般撲簌簌地落下:“我曾以為你是不一樣的,你和那些人沒有區別。我辛苦那麽久,就想有個我的小家,可是你揮揮手,就全毀了。”

她一哭,蕭叡就什麽氣都生不起來了,揪心般的心疼著急:“你別哭,別哭……算我求你了好不好?是我沒了你不能活,袖袖,你就當你是菩薩,救我一命,可憐我,才要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我是真的、真的想娶你為妻,只是要稍微委屈你一下,先做皇貴妃,以後我再封你為後。我對天發誓,我所說的句句屬實,如有半句虛言天打雷劈。”

“皇陵裏的棺位我都修好了,到時候我們葬在一起,只有我們。生同衾,死同穴,好不好?”

懷袖拼命想忍住哭聲,開口時聲音還是顫抖:“不好,我不要和你葬在一起。”

“你還不如殘忍到底,那我說不定早就解脫了。”

“每次都是這樣,每次都是,給了我希望,又親手掐死。你說你沒有瞧不起我,可如果不是你視我為卑賤,又怎會這樣戲弄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