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蕭叡心焦如焚,火燒火燎地難受。

他收到懷袖的第二封信時真是暴跳如雷,這女人也太不識好歹,他三番兩次給台階下,不僅不下,還要落他的面子。

搞什麽?君在外,皇命有所不受?

他不信懷袖是真忙,前兩年帶她來避暑山莊,把事務交托給別人幹,也沒見宮裏出什麽岔子啊。

還公務纏身?皇帝的話她都敢不聽了!

蕭叡氣得緊,這一氣,就更睡不著了。

他隱約察覺到大事不妙,若這次不將懷袖馴服,那以後懷袖會更加得寸進尺。懷袖就像是一只風箏,只有一根線牽在他手中,給她一丁點風,她就敢拼了命地往上飛,他稍一松手,她就自顧自飛遠了。

蕭叡一刻都忍不下去,他已經吩咐下去讓人準備一場盛大的煙火祭,懷袖必須到場看。

於是蕭叡只帶了一支精騎兵,連夜騎馬趕回來。

足足花了近一日,如行軍般緊趕。

縱使是他,已經離開邊疆戰事多年,體力耐力也不如當年,頗為疲憊,卻無困意,一心就想見到那個可惡的女人,好好責罰她一番。

必要讓她一晚上不得下床!

待走在小院門口。

蕭叡屏退護衛,見他們戰戰兢兢,冷風一吹,他忽地冷靜些許,覺得自己渾身裹滿殺氣是不是太嚇人了?

要是……要是等會兒見了懷袖,她願軟軟地與他說句好話,那他便原諒她算了。

他可是皇帝,怎可與一個呷醋的小女子斤斤計較,要心胸寬廣,有容人之量。

未曾料到,他輕車熟路地摸進懷袖的寢室,床上被褥疊得整齊,壓根就沒有人。

他找了一圈,還去櫃子裏,床底下找了,愣是沒找到懷袖,這下算是懵了。

懷袖呢?

懷袖怎麽可能不在?

除了皇宮的這個小院,她能去哪?懷袖總是一副很想出宮的樣子,終於被她找到機會,逃跑了嗎?

蕭叡只覺得耳邊像是嗡然一聲,手足發冷,怔怔站在原地半晌,胸口絞痛,喘不上氣來。

他緩了緩,才冷靜下來,重新恢復了理智:不,不可能,他派了暗衛看著懷袖,懷袖一個無權無勢又無人幫助的弱女子,怎麽可能逃得了?就算她有什麽異常的動靜,也會有人向他稟告的。

他真是傻子,為什麽會覺得懷袖遠走高飛了呢?懷袖壓根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蕭叡一面讓人去尋那幾個暗衛,一面把伺候懷袖的兩個小宮女從被子裏拎出來,責問她們。

懷袖出宮去請順王這事,尚宮局的人都知道,蕭叡太心急,回來以後直奔尚宮小院,這才鬧了誤會。

雪翡嚇傻了,平時多伶俐的一張小嘴,被嚇得結結巴巴、顛三倒四:“姑姑,姑姑沒了嗎?啊?”

在她老家,沒了是說人死了,她一時理解錯了,這是皇上說的,她就信了,直急得哭了。

還是雪翠大著膽子,規規矩矩地行禮稟告:“皇上是指姑姑不在小院吧?姑姑奉太皇太後之命,為慶太皇太後壽辰,去仙隱山上請順王下山了。”

蕭叡聞言,周身緊繃的氣氛這才慢慢柔軟下來。

沒逃就好,沒逃就好……他甚至抱著幾分慶幸地想,方才有幾分慍怒地說:“出門也不知道跟朕說一句。”

雪翠不敢吱聲,心裏卻想,姑姑都已經得了太皇太後的命令,您又在避暑山莊那麽遠,何必多此一舉呢?尚宮本來就有自己的權限,又不需要事事都讓皇帝過問。

想罷,她被自己嚇了一跳,她竟然在心底這樣議君,她何時這麽大膽了?

之後侍衛又與他稟告說,懷袖確實是去仙隱山請順王,幾個秘衛都看著她。

插翅難飛,萬無一失。

蕭叡這才放心下來,一松懈下來,困意便排山倒海般地湧上來。

為了趕路,他一日一夜沒闔眼。

本該洗漱一番,但他現在實在沒這個心情,揮退左右,獨自一人坐在懷袖的床上,合衣躺下。以前他在邊疆苦練兵,哪有現在這麽講究,日日沐浴,一日下來要換好幾身衣服。

懷袖的床極好睡,宮中唯二的兩張象牙涼席,一張在乾清宮,另一張就在尚宮小院的床上鋪著,這還是先帝時制成的,工藝繁瑣,將象牙浸軟,剖絲,編成一張席子,萬裏無一,拋費極高,但是又柔軟又清涼,連邊上鑲嵌的玉石都是炙夏自涼的冰玉。被子也是百金一尺的冰絲綢緞,蓋在身上不但不熱,還很涼爽。

懷袖的被子上有一股她特有的香氣。

蕭叡難以形容。

懷袖並不愛用那些個名貴的香料,但她每日會擦禦醫特意調配的雪肌膏,長年累月,浸進香氣,連被子上也有她的淡淡體香。

蕭叡嗅著這香氣,像把懷袖抱在懷中,連日來的暴躁無聲無息地被撫平,不知不覺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