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隔日清晨, 從窗外第一縷陽光照近來的時候謝伏危就已經清醒了。

他身體的疼痛已經緩解了許多,傷口也全都被上了藥細細包紮了, 衣服也換成了幹凈的。

要不是他臉色看上去還有些蒼白的話,沒人看出他曾經受過這麽嚴重的傷。

謝伏危指尖微動,意識還沒有完全清醒,手卻不自覺碰觸到了一旁放著的不知春的劍柄。

冰涼的觸感讓他感到平靜心安。

正當他還恍惚著時候,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陽光明媚,全然流淌了近來。

謝伏危不適應地眯了眯眼睛,那青衣少年逆著光走了過來,手上還拿著些丹藥。

浮羽金蝶翩然落下在他的肩膀, 他見謝伏危醒了勾唇笑了笑,疏離又冷淡。

【謝師兄你終於醒了, 身體好點兒了嗎?還有什麽地方不舒服你與我說, 我再給你看看。】

青年眼眸閃了閃,他長長的睫羽在眼瞼處落下一扇淺淡陰影,看不出太多情緒。

“是你救了我?”

陸嶺之一愣, 而後搖了搖頭。

【是竹師兄救治了你, 你當時渾身上下沒一處地方是好的, 全是血。竹師兄費了好大的氣力這才將你給醫治好, 我只是幫他照看了你一晚上而已。】

“……多謝。”

謝伏危喉結滾了滾, 這麽沉聲對陸嶺之說道。除此之外便再無其他,一時之間兩人又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盡管謝伏危知道了是陸嶺之昨夜照顧了他,但他心裏並未對少年有多少改觀。

他不喜歡陸嶺之, 而陸嶺之也不怎麽喜歡他。

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

只是謝伏危這人天生喜惡不會遮掩,陸嶺之則相反, 他見誰都會笑,猜不出喜怒。

少年不會因為謝伏危之前想要斷他雙手而表現得多厭惡, 他依舊和往常時候一樣,像是什麽也沒發生似的溫和對待著對方。

這讓謝伏危更是不喜。

陸嶺之余光瞥了謝伏危一眼,見他身上包紮的地方隱約有血跡浸出來。

【謝師兄,你傷口裂開了,不介意的話我幫你重新上藥包紮一下吧。】

“不用了,只是些小傷不礙事。”

謝伏危會拒絕自己是預料之中的事情,陸嶺之並不覺得意外。

【那好吧,既然師兄沒什麽事情了就再躺下好好休息會兒吧。等到竹師兄醒來的時候我再讓他過來幫你再仔細瞧瞧。】

陸嶺之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的兩瓶子丹藥給放在了青年床邊的沉香木桌子上。

少年的手指白皙修長,虎口處沒謝伏危手上那麽厚的繭子。

看上去似白玉溫潤,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謝伏危瞧見了也不知怎麽的,突然覺得自己的手又醜又粗糙。

他壓下心頭莫名起來的煩悶,抿著薄唇不自覺將手垂放在了衣袖裏,不露出全貌來。

這一動作太細微,也太莫名其妙。

陸嶺之就算注意到了也不會往別處想,他見謝伏危皺著眉頭像是竭力忍耐著什麽的樣子,他唇角的弧度收斂了些。

【師兄好好休息,我還有事得先回藥圃了。】

【這些丹藥你若是覺得傷口疼痛難忍就吃上一顆,可緩解你身上的疼痛。】

他知道謝伏危不喜歡他,將竹俞交代他的事情都給囑咐了一遍後,便沒打算逗留。

誰知剛才還對自己愛答不理的謝伏危,在自己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他不知怎麽突然喚住了自己。

“等一下。”

陸嶺之腳步一頓,背對著謝伏危的時候眉頭還皺著,回頭時候卻又恢復了平日溫潤的模樣。

【怎麽了師兄,可還有什麽地方不舒服嗎?】

青年沉默了一瞬,俊美的臉上哪怕是蒼白如紙也無損他的姿容。

“……昨夜是蘇靈把我帶到清竹峰的嗎?”

還以為陸嶺之喚住他要說什麽,結果從剛才憋到現在,最後也只敢這麽小心翼翼問上這麽一句。

陸嶺之看著眼前化神之下的第一劍修,莫名覺得有些諷刺。

【這個我不知道,我當時並沒有看到蘇靈的身影。】

他明顯看到了剛才還有些緊張期待的青年,在聽到了這話後眼神肉眼可見地黯然了下來。

謝伏危垂下眉眼,斂了神情,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根本掩藏不了情緒,全然都落在了陸嶺之眼裏。

陸嶺之雖然這麽回答了謝伏危,可是他心裏知道,當時竹俞並沒有去過萬劍峰。

當夜是誰把謝伏危送到清竹峰的只要稍微細想便能知曉。

只是最後陸嶺之並沒有說,卻也沒有說謊。

他的確只看到了竹俞,並沒有看到蘇靈。至於謝伏危如何作想便不幹他的事情了。

這麽想著陸嶺之面上卻並沒有顯露什麽情緒,他依舊溫聲囑咐謝伏危好好休息,而後帶門走了出去。

床上坐著的謝伏危緩了許久才回復,之前還沒怎麽注意到,此時他打量了下四周,這才發現這裏不是竹俞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