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放任(第2/3頁)

她雖念過書,識得字,也作得畫。可這烹茶插花,富貴閑散人家的樂子,她哪裏學過?

可她答應,卻半點不會,倒是讓人懷疑她的身份有假,也有故意露拙的嫌疑。她若是推脫,直接便是輕慢無禮的罪名扣下來。一個侯府嫡女不會烹茶,說出去誰信啊?

除非是假的。

這是真是假,還不是由著這些大人物說了算?

宮裏人果真是宮裏人,哪像外頭的人,再使手段也是小家子氣,上不得台面。她們這些人才真的殺人不見血,三言兩語將人逼入死地。瞧著這架勢,也不過是略施小計,更狠的怕是還在後面。

洛明蓁一直維持著妥貼的笑意,可鬢角隱隱出了些汗,湯婆子擱在懷裏,只覺得越發的燙人。

對面的太後倒是不急不緩,反而撫了撫手上鑲著翠玉的指甲套。

屋裏透著淡淡的熏香味,窗外下起了雪,茶壺裏的水熱了,咕嚕咕嚕地冒著泡子,將茶壺蓋都頂了起來。

太後眯眼笑道:“蘇美人,煮茶的水已然燒好了。”見洛明蓁沒有動作,她挑了挑眉,尾音壓低了幾分,“蘇美人可是不願烹這茶?”

洛明蓁掐了掐自己的手指,略微閉眼,隨即恭敬地低下頭:“為太後娘娘烹茶,是臣女的本分,臣女自進宮以來,承蒙您的恩典,一直未曾有機會報答您,這點細枝末節的小事,自然是在所不辭。”

她擡起頭,笑了笑,“只是這茶藝之道,各有千秋。這白露茶珍貴,臣女不敢貿然行事,只看太後娘娘想臣女如何做,臣女一切都聽您的。”

她說罷,斂著眼皮不再有動作,儼然一副規矩聽話的模樣。識時務者為俊傑,不管太後要做什麽,這會兒讓她先保住小命再說。畢竟太後想要捏死她,不跟捏死一只螞蟻那般簡單?

她原還以為這太後娘娘和善可親,現在看來比那個暴君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不過這是只笑面虎罷了。果真是一對母子。

話她已經說盡,只看太後怎麽想。

太後沒說什麽,周身似有若無的威懾卻淡去了一些。她慵懶地往後一靠,單手托腮,金色指甲套輕輕點在了發髻上的芙蓉花上。

“你這丫頭還真是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如此良人,我倒是可放心地讓你去照顧陛下。”她話鋒一轉,媚眼輕輕挑起,望著窗外簌簌落下的細雪,“還記得小時候,陛下可是十分依賴我這個母後,如今孩子長大了,我想關切他一二,也總尋不到機會。可他自小就不會照顧自己的身子,現下又病了,著實讓我這個做母後的心疼。”

她轉過臉,鳳眸微眯,直勾勾地盯著洛明蓁,“所以,你會替我看著陛下的,對麽?”

關得嚴嚴實實的窗戶被風擠開了一道縫隙,冷意透進來些許,冷得洛明蓁脊背冒出來細細的疹子。

她慌忙地低下頭,避開了太後的目光,沉聲道:“太後娘娘對陛下關懷備至,臣女也是服侍陛下的,自然想為陛下好,您今日所言,臣女也會銘記於心,不敢怠慢。”

太後擡了擡下巴,輕笑了一聲。她瞧著茶壺裏溢出的水,惋惜地道:“可惜了,咱們只顧著閑聊,倒是沒注意讓這沸水過了兩轉,再來烹茶也不適宜。”她略微嘆息,“罷了罷了,時辰也不早了,你且先回去吧,改日再來也是一樣的。”

洛明蓁緩緩起身,向她彎腰行禮:“臣女告退。”

她說著,一直低著頭往後退,直到退出隔間才轉身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而隔間裏的太後靠在軟墊上,眼神直直地盯著墻壁上的塞北風沙圖。

她忽地輕笑了起來,那笑意卻不達眼底。

這一回,就看那個孽種還能不能那般命大。

大雪飄飄,很快將屋檐都染成了白色,目之所及,唯有一望無垠的積雪。

洛明蓁出了博景台,一個勁兒地擦著額頭的冷汗,明明外頭飄著雪,她卻覺得渾身熱得厲害。她拍了拍自己的面頰,還是沒有緩過勁兒來。

這太後怎麽搞的,暴君是她親兒子吧?為什麽要讓她去監視他?而且看太後那樣子,一口一個孩子,可是眼神冷得她都覺得滲人。好好的一家人,他當他的皇帝,她做她的太後,這有什麽沖突的?

洛明蓁不敢再去深想,她現在已經被太後拉上賊船,知道得越多,怕是脖子上這顆腦袋就越保不住。她趕忙止住了思緒,想裝作若無其事地往前走。

四下的風吹得厲害,身上的狐裘大氅都被吹了起來,她擡起頭的時候,一片雪花正好落在她的眼睫上,眨一下,便很快消融了。

洛明蓁晃了晃腦袋,不行,她真得想辦法出宮。太後的話她不敢不聽,那個暴君她也不敢得罪。這件事兒基本做了就是死罪,全家掉腦袋。

要是把太後的陰謀告訴那個暴君,她也是死路一條,人家是母子,再怎麽樣,表面關系也是擺在那兒的。暴君信不信她還兩說,就算是信了,為了遮醜,肯定悄悄會滅她的口。而太後更不用說,背叛她,還能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