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太子醒過來的時候,陳忠剛剛才被皇後從未央宮放出來,回了東宮。

幾乎是一進宮門,就被宮人叫住,拉去見了皇太子殿下。

寬闊華貴的寢殿中,香爐中白煙裊裊,緩緩在殿中鋪陳開來。

太子爺揉著太陽穴,宿醉方醒,眉頭緊皺,一開口就是問:

“陳忠,……她呢?”

昨夜之事,他隱約有些印象,不過飲酒委實多了,許多細節並不能記得清楚。

就比如,昨夜他有沒有帶她回來,他已經記不清了。

陳忠自然知曉裴承翊說的“她”是誰,那位在太子爺心中確有些分量,本該據實相告,可惜今日得皇後之令,若是不從,他便將被調離太子身邊,屆時他們太子爺身邊更是連個心腹也沒有,陳忠權衡利弊,只得暫且謊稱:

“得了您的令就已走了。”

“走了?我的令?”

裴承翊眉頭緊鎖,未敢置信,寒聲問,

“我的什麽令?”

陳忠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艱難地說著謊話:

“殿下昨夜親令將林小主逐出東宮,有生之年,再不得踏入半步。”

聞言,男人的眉頭皺的更緊,瞧那臉色發沉,儼然一副山雨欲來之色。

他心中疑思頗多,還未待想清楚,又聽陳忠繼續說:

“許是昨夜林小主假孕之事東窗事發,殿下盛怒之下……”

“假孕……”

裴承翊聽到這兩個字,被勾起昨夜記憶,並不是喝醉酒的記憶,而是喝酒前。他記得她斬釘截鐵承認假孕,連半個字也不肯辯駁,她那時候的眼神,像是生無可戀,再不願多與他糾葛半分。

男人惱火攻心,登時忍不住連連咳嗽數聲。

待到咳聲止了,才沉聲問道:

“她……可有什麽話留下?

“小主在宮門前立誓,誓今生今世不再見殿下一面。然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裴承翊突然想起了數月前她鬧脾氣,那時便說要與他生生不見。

他不住地點著頭,連說兩個好字,然後倏然又咳嗽起來,竟像是要將五臟六腑一並咳出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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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兒子何等心性作風胡氏自然覺得自己心中清楚,她那大兒姜詔速來磊落不阿,風光偉正,哪裏會做出那等毀人清白的事來?

可奈何二兒媳趙氏不停地吹耳旁風,話術一套接一套,所謂三人成虎,讓她就算不信,也是心中生了疑慮。

莫非姜詔真如趙氏所說,將那煙花地落了胎的女子領回了家?

這樣想著,胡氏便邁開步子,風風火火直奔姜詔所住的憑瀾苑。

不過,還沒走到地方,路過花園假山旁,就突然聽見那假山後有仆婦和丫鬟私語,你一言我一句,竟是與趙氏說的所差無幾——

“聽說昨日大公子從廣雲樓帶回來個女子,瞧那模樣竟像是剛落了胎似的。”

“我也聽說了,還聽聞大公子著急,半夜就遣了小六子去找大夫。”

“你們可見著那女子樣貌了?”

“沒見著,不過我聽憑瀾苑的人說,那女子可是生了一副嬌弱可人的狐媚子樣兒呢,我才知道原來大公子好的是這一口,難怪素來瞧不上我們這些丫頭。”

……

字字句句說的跟真的是的,直聽得胡氏腦仁疼。

那廣雲樓是什麽地方,她哪裏不清楚?她們衛國公府向來治家甚嚴,那二兒媳婦趙氏雖然聒噪些,可也是齊侯家的嫡女,正經門楣。這樣的人家,哪裏能容許風月場上的女子隨意進府?

如是想著,胡氏不禁心上添了幾分惱意,揚聲就沖著假山那邊:

“都出來,叫我瞧瞧,是誰大清早就在這裏嚼舌根子。”

家裏的仆婦丫鬟自然最曉得夫人的聲音,一聽這聲登時嚇得全顫顫巍巍出來,往胡氏面前跪了一地。

眾人皆知,胡氏雖平日頗為溫和,可若有什麽事犯到她手上,那也是不會手軟,是以此時一個個全伏地叩拜,連連告饒。

不過胡氏這時候哪有心思理她們,便只是隨口教訓幾句,忙往憑瀾苑去了。

……

這次事件的漩渦——憑瀾苑倒是安靜得很。

胡氏和趙氏來的快,先一步進來,後面的衛國公與二公子江談走在後頭,竟是一家人全來了。

胡氏一進門,瞧見的就是姜詔睡在外間的小榻上,小六子正叫他:

“公子,公子,該醒了,早膳的時候已經晚了。”

小六子此時一臉疲態,昨夜大夫說那姑娘情形不好,身邊不能缺了人守著,公子這裏又一貫沒有丫鬟伺候,他家公子便自己在外間睜眼守了一夜,天將將亮時才睡著。

不過還沒等小六子將他家主子叫醒,胡氏就已經先一步開口,說道:

“不用急著叫醒他。”

剛才還迷迷糊糊的小六子並沒有發覺胡氏已經帶著趙氏走了進來,此時突然聽見胡氏出聲,又聯想到屋裏還躺著個女子,登時就嚇得急忙轉過身來跪到胡氏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