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沉默許久, 敖冀回過神,攥緊了手上的芙蓉燈,“我先回去了。”

目睹完剛剛一切的寧長青長嘆口氣, 沉聲道“這又是何必。”

手心腳背都是肉,他又如何能舍得。

敖冀去了十有八九回不來, 若是加上歡歡, 還有五分生還的機會,他倒是拒絕的利落。

“歡歡剛才已經答應了,你…”

“不用她陪,我話已至此, 還望兄長多想想。”

話落, 敖冀擡步出了門。

寧長青怔了下苦笑。

他把敖冀養大,說是兄弟, 更像父子,自然知道他的性子, 太倔強了。

這是他第一次這麽正式的喊他兄長,尋常都是直接稱呼名字,可這次卻為了讓他這樣做。

出了門,敖冀扶住了墻, 全身的力氣像是被用完了,怔怔的看著手上的芙蓉花燈。

芙蓉花燈還亮著,散發著微弱的光芒,映在他的衣袍上,讓他一下子想到小姑娘當時的表情。

杏眼彎彎, 梨渦淺笑。

燈火下,將她瑩白的小臉勾了一絲淺淺的粉意,又嬌又軟,讓人看著便想將她擁入懷中。

敖冀又想到她剛才問的話。

其實她哪裏驕縱呢,她脾氣好,笑起來甜軟,讓人想把全世界都捧到她眼前去。

她那樣嬌生慣養長大的小姑娘,本該就是被人捧著慣著,受不得半點委屈。

敖冀握緊了芙蓉花燈,心頭的刺痛淺淺的蔓延開。

他想,這大概是此生最後一次見她了吧。

只可惜,沒把最好的一面留給她。

不過,這樣也好,她極少被人訓斥討厭,他應當是第一個,應該會在她心裏留下印象。

很長一段時間,寧歡應該都會記得,有個叫敖冀的青龍很討厭她。

這樣就很好了。

寧歡跑回了小酌峰。

一路上,她咬著唇沒讓眼淚掉下來,一進到小院她便立刻關上了門,緩緩的滑坐下來,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寧歡將臉埋在腿間,細細的哽咽從喉嚨裏溢出。

敖冀眼裏的冰冷刺痛了她,幾乎不帶有一絲情感,讓人難堪。

她和敖冀交好,等同於把他當兄長看。

她自認為兩人的關系就算不是至交,也應當是相熟,可他怎麽就能說出那樣的話。

她性子真有那麽驕縱的讓人討厭嗎?

“別哭了。”

嗓音清冷,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寧歡愣了一下,抽泣著擡起臉。

男人俯身,他眉眼清冷,身形雋秀雅致,只著了一身寬松的玉色長袍,依舊透出些許不可高攀的疏離。

寧歡嗓音裏帶著些哽咽,“仙仙君。”

謝桑之輕嗯一聲,朝她伸手,“起來吧。”

十指白皙修長,骨節分明,像是上好的藝術品,極有質感。

寧歡怔了一會兒,便將手搭上去,借力站了起來,擦了擦眼淚。

在仙君面前哭成這樣,她私心裏是不願意的。

可最湊巧的就是她每次狼狽的時候,他都恰好出現,她的所有窘迫都被他看在了眼中。

寧歡咬著唇,耳根泛了些紅意。

“仙君您坐。”

謝桑之從善如流,坐到她對面。

小姑娘這會兒有些羞赧,小臉泛紅,可依舊能看見些許淚痕,那是方才小姑娘哭出來留下的。

她身量小,縮在座椅上,墨發散落下來,包住她纖瘦的身子,愈發顯得羸弱。

因著剛哭過,杏眼清瑩瑩的,水色瀲灩,招人心疼。

他瞧著,也覺得心尖跟著顫了顫。

“別哭了,嗯?”

她哭起來招人疼,方才仰頭看來的一眼,可憐巴巴的,硬生生的破了他清修數萬年的心境。

寧歡唰的一下紅了臉,小聲替自己辯解,“我沒那麽愛哭。”

嗓音糯糯的,因是才哭過的原因,還帶著一絲沙啞。

謝桑之眼裏泛了笑,“好。”

清冷的聲音因著尾音拖長,硬是夾雜了些許縱容。

寧歡耳根滾燙,她紅了臉,手忙腳亂的倒水,“仙君您喝。”

謝桑之嗯了一聲,細長的手指捏住茶杯抿了一口。

不似尋常的茶那般苦,一口下去只覺香甜,像極了她這個人。

甜到了心底。

他不動聲色的喝完,又往前推了推茶杯,冰涼的指腹觸到她的手指,軟軟的。

謝桑之心頭微滯,心底忽的泛起一絲波瀾。

“您還要喝嗎?”

小姑娘好奇,睜圓了眼睛看他。

他輕嗯一聲,壓下心中的波動。

寧歡倒沒多想,又給他倒了一杯,只覺得仙君真愛喝茶啊。

“仙君,您此次來是有什麽要事嗎?”

謝桑之抿了口茶水,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淡淡道“血契。”

快到三個月了,這小姑娘還沒上門,往日他該照常閉關,如今卻是怎麽也靜不下心。

一旦血契發作,會是怎樣的痛苦,他心中比誰都清楚明白,正是因為明白,才不想她白白受了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