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想吃人的念頭只在腦海裏短暫閃現,安想很快驚醒,將更多注意力集中到安子墨身上。

他小小一只,穿著不太合身又破舊的襯衫與牛仔褲,頭發已經很久沒打理,亂糟糟頂在頭頂。

小孩很安靜,一動不動瑟縮在墻角,黃昏在那雙眼底墜落,看不到暖色,只有似冬日寒冰般的冷徹疏遠。

安想心裏直打鼓,愣住半晌都沒開口說話。

沉寂許久,她才憋紅張臉,鼓起勇氣向安子墨打招呼:“你好,我、我是你媽媽。”媽媽兩個字溫柔在舌尖纏繞,說完聲音低墜下去,忐忑不安等待著安子墨應和。

[兒子好內向。]

[肯定是見到媽媽害羞了。]

[啊啊啊啊,看他都激動得說不出話了!]

安想表情乖巧,內心的掙紮嘶吼一字不差落入安子墨耳中。

他沒有反應,不作聲地後退兩步拉開距離,自動屏息這煩人的心裏話。

同時,恨意開始發酵。

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憎恨母親,憎恨家庭的?

從她把他當成賺錢的工具?從她用各種家具毆打他?抑或是那些無數難以入耳的語言暴力。

安子墨無法說清,所有仇恨與不甘都在身體20樓墜落時跟著化為灰燼。

他本來以為肉體已亡,靈魂已滅。卻未想到三天前的一次意外令他蘇醒了前世記憶。

如果不是那天不小心滾下山撞到腦子,也許這輩子都會當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癡呆兒,也許……那樣會幸福一些。

安子墨是個天才。

他有著超高的語言天賦與思維邏輯,過目不忘的能力可以讓他快速吸收所學的知識。

母親正是看中這一點,便開始頻繁讓他上各種電視節目,參與各式各樣的比賽。他成了那個女人賺錢的工具,“神童”這個頭銜逐漸成為負擔。

六歲時,安子墨被診斷為無痛症,母親無法接受,視他為怪物,開始利用身邊能拿到的一切工具毆打虐待他,美名其曰幫他治療。

血是紅的,心是冷的,他感覺不到疼。

人類該有的所有情緒隨著家庭暴力日漸傾失,他如行屍走肉般麻木活在人世。

十四歲的某個冬日,他離開了,只因人間不配擁有他。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又讓他重新來到了這個世間。

他能感覺到這一世有所不同,莫名其妙從生下來到現在呆傻三年,撞壞腦子後又突然恢復前世記憶,甚至擁有了讀心能力。只要別人靠近他半米,他便能洞察對方心底裏所有想法。

安子墨一開始以為是穿越,但是前世的無痛症仍伴隨著他,還有眼前這張和那個女人一模一樣的臉。

——沒什麽變化。

村子裏所有人都說他是被拋棄的。

安子墨並不意外,畢竟那個自私又愛慕虛榮的女人根本不樂意把多余的錢和精力浪費在一個廢物身上。

這對他來說未嘗不是好事。

接下來只要他繼續裝傻充愣不暴露智商,她肯定不會帶走他這個拖油瓶。只要等她離開,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很多。

無論如何,安子墨在這一世都不要和這個所謂的母親有任何牽連!

他眼角余光環視一圈,抓起地上的一塊石頭朝著安想的臉砸了過去。

攻擊突如其來,安想瞪大眼珠倒吸口涼氣,雙腳快速向後躲開一步。

啪嗒。

“石頭”好巧不巧墜在距離她腳尖五厘米的位置,分裂開幾瓣,隱隱散發出一股帶著綠草味的臭氣。

他丟過來的是一團幹牛糞!

安想屏住呼吸又往後退讓幾步,一本嚴肅地對著安子墨說:“寶寶你幹嘛對我丟牛粑粑。”

安子墨對著自己抓過牛糞的手:“……”面部扭曲。

“你、你快出來吧,一直和粑粑蹲著很臟的。”

安想這句話成功提醒了安子墨。

所以這半天他都在和牛糞共度時光?

安子墨一陣惡寒,抿唇走出墻角。

小夥子全身臟兮兮,衣服裏隱約藏著幾根雜草。

安想看不過去,一臉糾結:“你要不要去那邊洗一下呀?”邊兒就是水池,沖洗很方便。

安子墨看了看不遠處的水龍頭,又看了看皺眉的安想,杵在原地靜靜聽著心聲。

[兒子好臟。]

[果然腦子還是不清明。]

[唉,這可怎麽辦……]

聽完心聲後,原本準備去洗手的安子墨竟當著安想的面,面無表情把臟兮兮的小手在她幹凈的牛仔褲上蹭了蹭,最後腦袋一甩,短腿一邁,揚長而去。

安想:“……”瞳孔地震!!

見他馬上要離開,安想也顧不得褲子上的汙漬,一心一意想抓兒子去洗手。

細菌那麽多,她可不想讓兒子生病。

仗著大人的身高優勢,安想不費吹灰之力地扯住安子墨後領,成功阻止他繼續前行。

“兒子,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