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看到我了?(第2/3頁)

她一愣,接著扶住床邊慢慢站起來,伸手打開折疊的盲杖時頭埋得很低,滑落下來的頭發將臉頰遮擋住大半,莫名緩解了此刻她心裏的忐忑惶惑。

盲杖伸展開,尖端“啪嗒”一聲砸在地上。

或許是病房裏太安靜的緣故,甄杳被這動靜嚇了一跳。

“甄杳。”忽然,身後的人又一次開口,簡短的兩個字乍一聽比剛才平靜許多,然而內裏卻是零星的失望與厭倦。

她一顆心飛快下沉,無措地轉過身,“……哥哥。”

“你會以為我真的是要讓你自己走?”他嗓音一如既往的悅耳,卻沒什麽溫度,“當然不是,你也害怕自己會摔倒,但你不肯哪怕誠實一次。”

甄杳張了張嘴,卻像失了聲。

“到此為止。我的耐心有限。”宋淥柏漠然道,仿佛她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我會通知宋延辭立刻來接你。”

她喉間忽然哽得難受,卻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比起過去他表面不悅實則關心的訓斥,現在這種態度顯然更具威力,她突然就有種說不出的害怕,怕他從此就真的沒了耐心,也不會再管她、不再搭理她。

“哥哥……”

男人恍若未聞,和她擦肩而過後朝門口走去,腳步一刻未停。

仿佛這一走就真的不再給她機會了。

甄杳徹底慌了神,下意識轉身往前邁了半步,卻在這個陌生的空間裏失去了方向感,只能聽著他的腳步聲勉強辨別方向追過去。

“哥哥。”

“哥哥你別走。”

盲杖磕磕絆絆地在前路上不斷試探著,這會反而成了拖累她的東西。甄杳心裏越來越慌,當聽到他拉開門的聲音時想也不想就一把將盲杖扔掉,然後忍著恐懼往前小跑幾步——

門“哢嗒”一聲關上的同時,她也失衡摔倒在地。

一瞬間,甄杳仿佛回到了幾個小時前。

會場裏那些人的議論與挖苦,還有她想竭力偽裝自己是正常人卻成了個笑話,被陌生人嫌棄謾罵。

原來她以為自己已經明白失明後的黑暗意味著什麽,現在看來卻遠遠不夠。

她一直待在自己熟知的、安全的環境裏,從不明白在全然陌生的人群中將會面對什麽。她沒有自我保護的能力,甚至不敢相信一個自稱是酒店前台的人。

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黑暗,甚至將黑暗當成了安慰自己、減少只有她一個人活下來的愧疚與罪惡感的工具。

她太天真了,以為自己很謹慎,其實卻還是將一切想得太簡單,故作堅強的樣子在別人眼中一定很蠢。

現在宋淥柏也被她耗盡了耐心,不想管她了。

甄杳捂著摔疼了的膝蓋,將臉埋進臂彎,熱熱的水痕順著眼角溢出來,最後融進毛衣的長袖裏。

現在該怎麽辦呢……

忽然,前面幾步遠的地方傳來門把手轉動的響聲,甄杳一怔,驀地睜大眼。

門再度被人從外面打開。

來人走到她跟前蹲下,片刻後極輕地嘆了口氣,伸出手托住她的臉頰,迫使她把頭擡起來。

檀香木的味道裹挾著寒風,告訴她面前這人的身份。

他指腹觸及她未幹的淚痕,接著輕輕碾過將眼淚擦去,摩擦過的肌膚微熱,還有一點癢。

“哥哥……”

“摔著哪裏了?”他語氣稱不上多溫和,卻也跟剛才的淩厲冰冷截然相反。

‘沒事’兩個字被甄杳咽回肚子裏,“膝蓋。”

“還疼?”

“一點點。”

小姑娘漂亮的杏核眼裏還在慢吞吞溢出淚水,宋淥柏閉了閉眼,頭疼地在心裏再次嘆了口氣。

他的字典裏從沒有過冷血二字,因為那就是他理所當然的行事手段。但是就在剛才,他真切地體會到了這兩個字的威力。

甚至他難以想象自己是怎麽狠心說出那些話,然後假裝把她扔下的。

但他不得不這麽做。

“哥哥,你還在生氣嗎?”

宋淥柏盯著她,“你說呢?”

“……還生氣。”

“知不知道我為什麽生氣?”他心裏的怒意和氣急敗壞又有復燃的趨勢,“那麽大的酒店和會場,還有那麽多不知根底的人,你怎麽敢逞強一個人到處闖?”

唯一慶幸的是他那時已經在趕來準備接她回家的路上,才能在看到盲杖定位不對勁的時候立刻趕到。

“我不是故意的。”甄杳急急忙忙為自己辯解,立刻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和盤托出。只不過陳頁那些惡心的話和舉動被她三言兩語帶過,只說了他不懷好意。

在她面前,男人的臉色已經徹底冷了下來,眼中滿含戾氣與冷意。

“既然發現不對勁,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我當時只是猜測而已……我怕是我想多了反而汙蔑他,而且我也並沒有任何證據。”

“怪我,”宋淥柏沉聲道,“我早該察覺到他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