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夜色濃郁。

初秋的夜晚, 涼風習習。

內殿動靜漸消,但皇上並沒有叫水,又過了一會, 裏面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傳出。

李忠納悶半晌,但又不敢上前叨擾。

“公公,這……”徐嬤嬤為難,畢竟皇上沒有留宿後宮的先例。

到底要不要入內伺.候,這是一個令人犯難的事。

又等了片刻,內殿悄然無聲,李忠猜測,估計皇上今晚是要歇下了,遂不再糾結要不要去敲門, 去提醒皇上回去。

以皇上的心性,鮮少有人能夠幹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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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彥睡得很沉, 今晚一遭讓他嘗到了前所未有的銷.魂滋味,哪怕是在夢裏, 依舊在重溫著風.月事。

夢中的景象與現實別無差異, 美人粉面桃腮,香汗淋漓,一頭墨發如綢緞般鋪滿玉枕, 她美眸瀲灩, 映著床壁燈廚裏的光,嬌媚不可言喻, 風情萬種。

夢裏的褚彥退下了帝王的尊嚴與矜持, 一笑風流,俯身附耳低問,“朕勇猛否?”

身下人水眸渙散, 笑盈盈的望著他,一臉的崇拜與傾慕,所有的風情,皆是褚彥想要看見的。

就在褚彥等待著美人答復時,下腹突然傳來刺痛,那刺痛如刀絞,又一遍遍在傷口處翻轉、深.絞。

褚彥怔然,美人嫵媚的神情突然轉為狠毒,她握著匕首,死死抵著他的小腹,仿佛是要玉石俱焚。

“為什麽?”褚彥問。

他原以為,她心裏至少是有他的,哪怕一星半點。

即便沒有,也不會輪到她恨自己入骨的地步。

心機美人笑了笑,這笑意美艷動人,但毫無溫度,又冷又狠,往日的一切乖順柔情皆消失殆盡,“是你害死了我爹爹,我要殺了你!殺了你為爹爹報仇,為娘親報仇!”

……

褚彥猛然睜開眼。

幔帳內曖昧的氣息尚未褪去,但更多的是令他迷戀的楚楚女兒香。

光線昏暗,他側過臉,就看見躺在自己身側的女子。

她睡的很熟,呼吸清淺,面頰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就連一頭的墨發,也如夢中一樣傾瀉。

褚彥擰眉,幽深的眸緊緊鎖著身側人。

小腹傳來隱隱痛感,夢中的一切感官如斯真實,就好像曾經當真發生過一般。

身側的人睡著的樣子,乖巧的像個孩子,小臉艷紅,像無害純真的小百花,惹人憐惜。

褚彥看了一會,下榻穿衣,全程一直背對著榻上的人。

他素來多疑,接二連三夢見這小女子要殺了他,便是他如何不信鬼神之說,此刻心裏也有了芥蒂。

身為帝王,他要的是絕對的忠誠。

哪怕是在夢裏,溫舒宜也需忠於他。

遭受背叛的挫敗感,令得褚彥眉心緊鎖。

換做旁人,大可直接殺了了事。

可對於溫舒宜,褚彥不甘。

他寸草不生的心,因為她而生出了嬌弱的嫩芽,憑什麽她能全身而退?

在這場風.月.情.事的遊戲裏,褚彥不願意當獵物。

相反,他要做一個狩獵者,將這狐狸精禁錮在股掌之中。

即便這場風.月結束,也只能因為他膩了、煩了、厭了。

還輪不到他被一個小小女子玩.弄!

離開內殿,男人眉目緊擰,李忠正瞌睡著,見帝王肩頭披著月色,神情冷煞至廝,嚇的天靈蓋驟然一冷,“皇、皇上!”

褚彥一腔旖旎心思皆被噩夢打消的一幹二凈。

“宣傅生入宮!”褚彥丟下一句,大步往昭華殿外走去。

李忠望了望天際的下玄月,晃了晃神才疾步跟上,“皇上,再有一個多時辰就該天明了,眼下宮門下鑰,傅大人他也進不來啊。”

褚彥身子一滯,竟是將時辰也給忘了。

自古紅顏多禍水,興許古人當真誠不欺他。

褚彥繼續大步走到樹影鬼魅的宮道上,胸腔燃了一團小火苗,如燎原之勢,隨著那個噩夢驚醒,火勢愈大,又如一團炭火灼燒著他多疑敏感的心扉。

他知道,那小女子接近他的目的不純。

也知她是太後的人。

但帝王自詡並非凡人,直至到了這一刻,褚彥才驚覺,他之所以從一開始就選擇“中美人計”,除卻被那日荷花塘中的驚鴻一瞥所驚艷之外,其實他莫名期待的想要知道這女子有多大能耐。

而事實上,孤傲如他,其實起初就以為自己有足夠的魅力,能夠讓那小女子俯首稱臣。

褚彥以為,終有一日,這心機美人會臣服在他的錦袍之下,然後痛徹心扉的懺悔---懺悔她自己不該替太後辦事,更是會梨花帶雨的向自己哭訴,她已對自己情根深種、難以自拔。

可這數日以來,褚言卻發現,他的帝王威嚴與矜貴,並沒有將心機美人迷的神魂顛倒。

饒是她勾搭自己時,也留了幾分理智。

便是她將一切都給了自己,可那副美麗皮囊之下的心堅若磐石,不知可曾為誰柔腸、為誰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