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昭陽殿內,纏枝仙鶴燭台上,火燭隨著微風來回搖曳,三足刻獸紋的冰鑒,騰起絲絲涼意。

宋相立在殿內,明顯感覺到來自帝王的威壓,他未作猶豫,再度抱拳道:“皇上,那溫家女可是罪臣之女,且名譽不良,燕京城人人皆知,傳言此女是狐妖轉世,專會勾了男子神魂,此事並非只是老臣一家之言,榮國公府的幾位公子皆……”

“夠了!怎麽?丞相想插手朕的後宮之事?”帝王低喝,年輕的面龐映著燭火光線,立挺的輪廓顯出薄涼的冷。

褚彥二十有四,登基五載以來,以雷霆之勢集權。但凡是上位者,尤其是野心甚重的上位者都不會容忍任何忤逆。

更何況,褚彥與宋家還有一段理不清說不明的關系。

當朝丞相乃太後的胞兄,更是晉王的嫡親舅舅。

當初丞相之所以輔佐褚彥登基,是因為再無其他合適的人選。宋家萬萬沒想到帝王根本不是一個可以輕易左右的人,他天生如雄鷹獵豹,掠奪強勢是他的本能。

而今太後的親生兒子還在世,宋家難免會有其他想法。

加之,如今的帝王根本不受宋家控制,宋相只恨沒有提前找回晉王。

宋相早就意識到,帝王根本不是好拿捏的主兒,他就是一頭雄鷹,不會聽從任何人的擺布。

帝王一聲低喝,宋相知道自己不能繼續逼迫了,他慣會審視奪度,當即撩袍跪地,“皇上息怒,臣也只是憂心龍體,坊間傳言,狐媚子專會吸食了男子精.魂,臣別無他意啊! ”

宋相看上去一片赤誠之心,忠言逆耳。

褚彥薄涼的唇微不可見的猛地一抽,但也只是一瞬,並不明顯。

吸.食.精.魂?

他怎麽就不信呢。

太後要將溫舒宜推到他跟前,宋相卻又百般阻撓,這對兄妹是在唱雙簧麽?

帝王幽眸眯了眯,語氣不明,“丞相退下吧,朕不想再看到諸如此類的奏疏。”

龍案上擺著好幾本大臣的奏疏,皆是反對溫舒宜入宮的折子,多半都是打著“罪臣之女”,和“狐妖轉世”的名號。

究竟是不是罪臣之女,亦或是狐妖轉世,帝王自詡比誰都清楚。

此刻,宋相心中已經明了,不管帝王是沉迷美色,亦或是其他心思,溫家女入宮之事已經更改不了了,“是,皇上!臣明白了!”

宋相起身退出了大殿。

李忠這時悄然靠近,皇上這樣大的氣焰,也不知是不是……肝火過旺?

“皇上,昭華殿那邊已經傳過口諭,溫美人一會就該來侍.奉了。”李忠覺得,皇上什麽都不缺,可能就缺幾位美人,不然堂堂帝王該素成什麽樣啊。甭管是否是狐妖轉世,只要皇上肯吃就行。

****

李海去昭華殿傳過口諭,就到了帝王跟前復命,還將一塊碎銀子呈上了龍案,恭敬道:“皇上,這是溫美人賞賜給奴才的。”

李海是李忠的幹兒子,也算是帝王跟前能夠說得上話的人,帝王至今沒有子嗣,後宮那八位妃嬪何嘗不想得帝王雨露滋潤?暗地裏給李海塞過不少好處。即便後宮妃嬪少,但也暗湧蜂擁,人人都想拔得頭籌,誕下皇長子。

要知道,皇後的位置,至今還空缺著呢!

自然了,李海是個聰明人,與其收下妃嬪們的好處,不如在帝王跟前表忠心。

但凡後宮妃嬪所賞賜之物,李海皆呈給了帝王。

這還是頭一次有妃嬪賞賜碎銀子的。

一旁的李忠很有眼力勁,他瞧得出來,帝王對昭華殿那位溫美人有些興趣,遂道:“溫家敗落五載,溫美人手頭拮據也是正常。”

帝王骨節分明的手拾起那半塊碎銀子掂量稍許,大約一二兩左右,也不知是什麽取悅了他,帝王的薄唇難得劃開一抹愉悅的弧度。

李忠很納悶:區區半塊碎銀子,皇上怎麽還看笑了出來?

****

昭華次殿內。

徐嬤嬤領著四名宮人到溫舒宜跟前,道:“娘娘,這幾人日後都是服侍您的。”

翠書不在自己身邊,溫舒宜不可能完全相信任何一個人,她掃了一眼跪在跟前的兩名宮女,與兩名太監,見這幾人眉心沒有明顯的黑色,亦無奪目的火焰色,便稍稍安心了。

這幾日下來,溫舒宜大約摸出門道了。可能藍色代表忠心,火焰色是憤怒,黑色光點則是居心不良,至於粉紅……溫舒宜不敢多想。

“都叫什麽名字?”溫舒宜年僅十四,容貌偏明艷,若是不開口說話,單從面容去看,根本沒甚威信。

可她神情淡漠,即便初次入宮也絲毫不慌,寥寥幾句顯得鎮定從容,讓人只覺得溫家底蘊豐厚,不然如何會養出這樣的女子。

“奴才玉畫。”

“奴才玉珠。”

“奴才小德子。”

“奴才小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