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第2/3頁)

那骨刃之上繚繞萬千怨惡,迎風震起了淒厲不絕的鬼哭,遮蓋了大梵天音。

樂韶歌自空中聽見,只覺心中且悲且憤,難以名狀。她收了琵琶,在手中化出降魔雙杵,迎面殺了上去。

惡聲鬼哭和大梵聲音互相切割碰撞著……終於,降魔寶杵與惡鬼骨刃短兵相接。

寶杵迎面壓住了骨刃。

甫一交接越清光便覺如山壓頂,縱使將全身修為一推再推,那骨刃也不能寸進。對面仿佛不是區區飛天一人手持雙杵,而有億萬之眾怒目相對,正合力要將他鎮壓——一念及此,那降魔杵便不容抗拒的向下壓來。

他奮力頑抗,卻是螳臂當車。不由心中大駭。

忙要喚身後弟子們前來相助。

卻驟然意識到了先前落天弓偏離的真相——不是他中了樂韶歌的魔音幻術,也不是他大意瞄錯了目標。

——先前被他用蛙鳴喝破幻術得以脫身的弟子們,早已盡數被人誅殺了

這戰場之上的敵人,不止樂韶歌和她的靈寵。

……竟還有旁的人。

不,應該說他早就知曉還有旁的人——縱使開戰之前,那些定居在此地的礙事之輩已被他誅殺驅趕。可開戰之後,他們之中還是有人趁機偷偷回來了,只因他們太過於弱小,一旦傀儡術發動,在戰場之上不過就是些墊腳的炮灰碎骨罷了,故而他竟沒有在意。

而正是這些人,趁著他的弟子們被幻術和蛙鳴震暈,將他們逐一殺死,而後破壞了設置落天弓的結界!

……等等,這些無知之輩有什麽能耐破壞已設置好的結界?

越清光腦海之中紛亂雜呈。

然而不管他想清了幾多緊要的關鍵,都不能阻止眼前降魔杵的威壓。

又是一聲蛙鳴驚起,越清光猛的從為時已晚的覺悟中清醒過來——心知自己到底還是被樂修之音動搖了心智。

此刻已不宜戀戰。

那蟾蜍與他通心達意,將他喚回心神之後,便也不再同青羽纏鬥。

吐了枚金錢出來罩頂,蛙嘴一張,拼著受降魔杵一擊,躍起將越清光含進嘴裏,飛快的遁地而去了。

越清光潛回蟾宮,顧不得地上殘存的傀儡大軍,留下令他們殺盡地上氓流的指令,便匆匆逃回了仵官城。

而地上尚未被梵音凈化的土傀儡,其實也已不多了。

很快一戰終了。

留漫山遍野的碎土亂石,和碎土亂石之上映著蒼白日光的水晶殘核。

天地依舊蒼茫無聲。

不論是樂韶歌還是破壞結界逆轉了戰局的反抗軍,亦或是居中替他們傳遞消息的香孤寒,都體會不到任何勝利的快感。

但戰勝畢竟還是戰勝。

樂韶歌將青羽喚回,便踏著土石,向遠道而來的同伴們走去。

——她知道,只要她就這麽一路目標明確的殺過去,他們必定會向她匯聚過來。

但當她的師父樂正徵自對面走來時,她內心還是產生了不小的震蕩。

樂正徵會出現在此,雖在預料之外卻也是情理之中。

為追捕樂清和他在幽冥界輾轉多年,被樂清和暗算戰敗之後,又被鎮壓在幽冥界多年。最後被自己的徒弟救出來——然而那個本該繼承他衣缽的最令人放心、實質上卻又最讓人不省心的徒弟,偏偏又墮天為魔,在幽冥界當了城主。

他不留在幽冥界,還能往哪兒去——去投奔蕭重九嗎?

大義上確該如此,可情感上卻讓他情何以堪?他又不是舞霓那小祖宗,腦子渾,情感遲鈍,舍棄誰選擇誰都能得過且過。

一身修為殘破,劫後余生之軀,對救世大業已無甚助益。他寧願留在香音界,給萬念俱灰的二徒弟留一點親情的牽絆。

誰知——他大徒弟回來了。

不但回來了,還繼承先祖大願,將舍身救世來了。

樂正徵亦只能感嘆造化弄人。

此地響應救世之願的根基,本就是他們這些老人當年築下。當大願繼承者應劫而出時,祖祖輩輩的先烈都以英魂響應,他尚還在世,又有何臉面逃避責任?

只能拖著殘軀,再度出山。

此刻師徒二人相見,俱都風塵仆仆——說是恍若隔世,實則確實已是隔世再會了。

大徒弟竟是已死過一回了……又竟是能活著在見。樂正徵也只能慶幸弱水毀了他大半知覺,此刻才不必涕泗橫流,讓這個自幼就愛把師父當老小子來待的大徒弟看了笑話。

而樂韶歌見師父瘦骨如削,明明正當盛年卻已兩鬢斑白,三花衰萎,卻也是心如刀絞。她不比她師父那般感情活潑外漏,卻是哭不出來。無言對視片刻,她上前一步抱住了師父,將頭埋進了他肩膀裏。

倒是樂正徵手足無措,好一會兒才笨拙的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師父在這兒呢,”安慰半句之後,復又尷尬起來,“……就是已沒能耐替你們遮風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