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2/3頁)

“……”阿羽似是有些無語,“你從何處學得水雲間的香陣?”

“這種傳訊香陣簡單得很,隨便看幾眼就學會了。”

“哦。”見樂韶歌分明一臉想讓他問的表情,阿羽便又接上話題,“你和凜香主絕交多年,憑一個香陣,當真能再聯絡到他嗎?”

“說不準,”樂韶歌道,“他是四境芳魂主人,凡有花草之處發生的事都能匯集到他眼前,可天下瑣事何其之多?他精力卻有極限,能吸引他關注的只少數趣事。這傳訊香陣的用處,便譬如在萬千瑣事中加了個記號,提醒他注意罷了。到底他是否會注意到,還要看運氣。”

“原來如此。”

片刻後,樂韶歌又道,“你就不問我何以——”

“師姐,”阿羽無奈的打斷了她的問話,“莫非在你的天機夢裏,我是個不依不饒的醋罐子嗎?”

“……”樂韶歌撓了撓臉頰,露出些被看破了的窘迫,“也沒那麽……不依不饒。”

阿羽從容設置好香陣,才回到檐下在她身旁坐下,悄悄的牽住了她的手。

“待醫好了身上病症之後,師姐有什麽想做的事嗎?”

“嗯……”樂韶歌想了想,道,“首要之事當然是讓你和舞霓和解,其余一切便順其自然吧。”

“順其自然?”

“嗯。”樂韶歌道,“順其自然。”

她的人生似乎一直都沒什麽一以貫之的目標。少年時曾想外出遊歷,做一個看遍世情、逍遙放歌的吟遊旅人。結果師父跑路了,她成了個案牘勞累的代掌門,似乎也沒有格外抗拒過。重生之後,耗費心機所求,不過是守住那個能讓他們平靜生活的所在。然而如今師門破落了,可得知師父、舞霓、阿羽俱還在人世,縱然眼下流落在閻摩城中,即將面臨和蕭重九的全面決戰,似乎也沒什麽不能接受的。

所以,順其自然吧。

阿羽大約懂得她的心,卻還是強問道,“若拋開時局,無需你順其自然,只問你本心所願呢?”

“本心所願嗎……”樂韶歌仰頭看向閻摩城灰蒙蒙的天空,“若問本心所願,就只有一個夢境吧——夢中九歌門仍在,師父、舞霓、你、我都過著自己想過的日子。在山上待夠了,我便拉著你和我一道逍遙遠遁,遊歷六界。我們可以做一雙俠侶,所經之處留下無數傳說。還要在名山大川留幾處草廬,我們一道彈琴、舞劍、調香,還要靠在一起看雨、看花、看雪。時不時就有好友來訪,也時不時就去拜訪好友——我們得準備一間華屋,免得舞霓抱怨;還得搜羅四方名產當伴手禮,免得師父嫌我們去得少。而九華山代代傳承不絕,我們的師侄、師侄孫們也漸漸長大出山,旅途聽聞我們的故事,或是聽得津津有味,也或是向天翻一個白眼。聽完之後,便繼續意氣風發的闖蕩去了。”

她說完了,便笑看著阿羽,“像不像夢話?”

阿羽湊過來,輕輕親吻了她的嘴唇,“卻也未必只能是夢。我也曾以為,此生只能與你在夢中相伴。現在卻常懊悔當年逃避。若當年我沒有下山,而是直言本心,或許便不會蹉跎這許多光陰。所以,你也大可不必覺著此番情形只是夢境,只要去努力,總有一天會實現的。”

“你呢?”樂韶歌又問,“你有什麽想做的事?”

阿羽道,“想和你一起重建九歌門,想見你夢中景象實現的那一天。”

樂韶歌不由動容,笑道,“那我便為此努力吧。”

阿羽拉起她的手,親吻她的手指,“現在,來教我該如何驅動香陣吧。”

樂韶歌便扶著他的手站起來,手指劃過他身上脈絡,指點他該如何運行真氣,催動四方陣法。幽冥秘境地脈靈氣稀薄,受靈力引導的地氣並不像在香音界裏那般如潮水上湧,而是螢火般點點滴滴的上浮,匯聚在他周身。

暗沉天色之下,他站立在靜深黑水之濱,衰草幹茅中萬千螢火的脆弱的微光映照著他沉默精致的身影,像是昏暮時分獨自詠唱的歌謠。

便有不可名狀的情緒湧上樂韶歌的心頭,她幾乎就要開口喊停。但如此簡單的香陣,確實無需什麽人刻意來教,阿羽便在那熒光中輕回衣袖,靈氣瞬間便已流轉成陣,在芳香催動之下層層交織展開。

樂韶歌原本認為,他們遠在幽冥界,縱然有香陣傳訊,香孤寒也未必立刻注意到——甚至未必會注意到。

她錯了。

那香陣初成,四周草木便遙遙招展,轉瞬之間繁花已綻。流風卷起香塵,漸漸結陣成幻。幻陣之中,香孤寒抱琴獨坐,發如垂緞墜瀑,衣若疊雪堆花。他緩緩睜開眼睛,長睫之下,眸若熔金成光。

他自香陣中站起身來,看向樂韶歌,眸中那熔金色的光便是一泫。他伸手出來,輕輕按住了她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