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2/3頁)
可她也沒守住九華山弟子該守的道義。水雲間對長老們見死不救,令她的師父受辱,還大放厥詞要壓九華山一頭……可她竟然依舊想要拋開一切,同香菇做朋友。
她無言以對,於是落荒而逃。
便在這一年,師父撿回了阿羽。
樂韶歌於是便也順理成章的切斷了自己同九華山之外的一切交往。
她將天音九韶修煉至巔峰時,師父曾說,“仔細想想水雲間其實也不欠我們什麽。先輩間的恩怨,也沒道理強加在後輩們的頭上。你和小梅花兒之間還是和好了吧。”
她隨口應道,“早就和好了啊。”
不然“雙璧”的稱呼是怎麽來的?
那會兒她確實已將恩怨放下了——你看她修為有成,有師父有師弟還有個小師妹,師父可靠,師弟可期,師妹可愛,修生堪稱一片美滿。師父都放下了,她何必沒事找事自尋煩惱?
可其實……她一直都未曾放下嗎?
樂韶歌一時失笑。
時過境遷了啊,她想。當年執著當年耿介,當年的青澀別扭,原來一直都還展開在時光與記憶之中,未曾收整,未曾完結。
她於是提筆畫上句點,輕輕的將這一冊書闔上,擱回到記憶的書架上。
當她做完這一切時,再回神時,才發現眼前瀚海竟已依稀可辨識出輪廓了。
——像是她的識海。主題依舊是海與天,是海中鯨與天上鵬。
只是那海卻不是水聚成的海,而是意象之海。
也許因先前她以“書冊”概括自己的人生的緣故,這海竟如同書中插畫一般——海上的海浪、海中的遊魚,海底的珊瑚、海貝……都像是小阿羽用紙片拼接成的小人兒。有著海浪、遊魚、貝殼、珊瑚……的輪廓,卻像是以畫著海水江崖、圓月松鶴、雪梅、祥雲、寶相畫、纏枝蓮……的紙張裁剪而成。且圖案拼接得相當精巧。
那意象俱都令她熟悉無比,像是一首首無字的詩,無聲的歌。
——看到遊魚身上花紋,她便知道它唱的是什麽歌,雜糅了什麽調子。
她感到無比新奇和喜悅,一時甚至想立刻取琴來彈一彈聽……意外覺得自己也許還能繼續突破。
而後她便覺衣袖被誰拉了一下。
她猛的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還拉著小阿羽和蕭重九的手。
到他們三人一道闖入了瀚海——她卻先在此收拾了半天識海。真是顧此失彼。
她忙看向小阿羽,卻見小阿羽也微微仰頭看著她。
——是“小”阿羽不錯,是“仰頭”不錯。
眼前人分明比初見時小了一圈兒,是阿羽十五六歲時剛從華音會上奪魁回來的模樣——琉璃凈海閉鎖山門,九華山長輩們各自退隱、凋零之後,華音會便也成了小輩兒人切磋爭勝的場合。
她沉默片刻,又扭頭看向蕭重九。
而後一時竟差點兒沒繃住。
蕭重九的模樣……該怎麽說呢?
——有些像她師父的塗鴉。
他師父有獨門繪畫秘技,他自認為高明無比,可惜全天下除了他徒弟樂韶歌,別人都看不懂。
——譬如他就算畫人的側臉,也非要把人的雙眼雙耳全畫上。美其名曰:立體。譬如他要表達人的扭捏,可能會把人的鼻子和嘴巴畫在不同的方向。他能讓一切顏色出現在人的臉上,紺青、重紫、玫紅……甚至分色塊同時出現,美其名曰:抽象。很多人都說,他就算不是個樂修,是個畫修,也能登峰造極。因為他的畫分明就充滿了不明覺厲的巨匠氣息。你說他畫得不好?那視覺沖擊力實在太強烈。你說他畫得好?小孩子塗鴉都畫不了那麽亂八七糟!
而此刻,立體並且抽象的蕭重九正看著他。他臉上的表情,用分析她師父畫作的方法分析,應該是茫然而後震驚,而後鎮定下來。
很好,樂韶歌想,看來她並未耽誤他的時間——他應該也剛剛經歷了一次內心調整。
“如何?”樂韶歌問道。
蕭重九的嗓音略有些啞,“眼前所見,應當是識海在混沌中的映象。”
樂韶歌道,“我也這麽想。”
她所見是平和美好的景象,未查見有什麽危機。
可看蕭重九的面色——恐怕他眼中所見,未必也一派平靜。
這也是理所當然——比之於她,蕭重九遭遇過太多磨難。內心固然有一股不屈正氣,卻也有無數不平、郁憤之意難以化消。
瀚海之於她的難度,和之於蕭重九的難度,恐怕是不一樣的吧。
兩人眼中所見的景象不同,若要不相互走丟,還真不那麽容易。
樂韶歌道,“你可有聯結之法?”
蕭重九思索片刻,道,“有……但可能要以法寶連同你我之識海。”
樂韶歌愣了愣——倒也不是說不信任蕭重九。可不知為何,她很排斥和蕭重九的識海有任何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