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2/3頁)

“音魔?”和樂韶歌一樣,舞霓也從未沾染過魔之一字。她並不知音魔具體為何物,卻也明白它是一種禍害,恐怕正是它致使樂韶歌當日受傷、此刻昏迷,便立刻應道,“我願意!我該怎麽做?”

雖應下了,她卻覺茫然——她從沒聽說有什麽樂舞可以為在識海中奮戰的人護法。畢竟那是識海,不論誰進去都是異物入侵。縱使被主人接納,也不能肆意在裏頭施法吧。

而若要自外助陣,難道不是樂曲比舞蹈更合適嗎?

“我傳你一支舞。”那人便道,“你仔細看好。”

他一彈指,便有香塵驅動落花,化作一個舞動的幻影。

那幻影舞者全身俱黑,與燈下剪影無異,唯美目流眄,靈活生情,仿佛能言。

看她打扮同飛天舞近似,亦是臂帶金釧,足繞金鈴,身纏七寶瓔珞……卻又不似飛天舞衣那般縹緲輕盈,而是更華麗繁復。當她舞動時,足上金鈴踏踏作響,繚亂中卻又有十分清晰的韻律。似是在踩踏鼓點。

她手勢也很繁雜多變,每個手勢似乎都對應著不同的動作。她踏著節拍熟練優雅的變換著動作,目光隨之顧盼,黃金與寶石織成的衣衫繚亂晃動,卻節奏清晰——和九華山上所傳行雲流水,渾然一體的舞蹈截然不同,這舞蹈仿佛由一幅幅各有主題的畫面連綴而成——仿佛在講一個劇情跌宕的故事,仿佛在和誰有問有答的對談。

那舞姿以九歌門的眼光來看,想要說的東西未免太直白,太多了。它本身並不追求和諧之美,它只熱烈的講述它想講述的東西。激蕩時仿佛野蠻人在膜拜神靈,深奧時又像是聖人們在探討宇宙。它是美的還是暴虐的,只取決於它想講述的是什麽。

然而九華山上確實也有與之近似的舞蹈——飛天舞第 九 章《金剛經變舞》,以及她入門後所學會的第一支舞《霓裳羽衣舞》。

舞霓漸漸看得入迷。

她不由隨之舞動起來——她覺著自己天生就該跳這種舞的。

真元已在經脈中運行來。無需旁人來教,她已自然領悟其中心法。就仿佛那心法便流在她血脈中,刻在她脊骨上。

……而後在某一個時刻她猛然領悟到什麽一般,戛然停了下來。

“這,這是……”她臉上幾乎熱得沸騰起來,結結巴巴的質疑著,“你讓我,和師姐,跳這支舞?”

“嗯。”

“可是這舞——”

美人眨了眨眼睛,道,“這只是一支舞而已。”

……這確實只是一支舞。話說回來,原來這也可以是一支舞啊!

“……這不是群魔亂舞吧?”

美人誠實的想了想,似乎並不很確定,“我想不是,你覺著呢?”

舞霓的感覺很微妙——這舞太放縱了,怎麽都和清聖二字沾不上邊。可它似乎又確實是率真而赤誠的,仿佛誕生自清濁未分,聖魔未別時。

她想,舞蹈難道不是本該如此嗎?

“……”她於是不再掙紮,只道,“我覺著也不是——我就在這裏跳嗎?”

巨鯨沉於深海,它遍體鱗傷,血染黑水。

它同不可見之敵廝殺著。那敵人兇殘狡詐的潛伏在黑水之中,獠牙如匕,每一次襲擊都在它身上留下刻骨傷痕。

它嘶吼、掙紮著。它本是四海之主。可海已被魔毒侵染了,黑水無處不在,已然成為敵人的領域。

它每一次呼吸都令魔毒侵入得更深,每一次掙紮都更陷入敵人的陷阱。

它困頓,卻無措。它已被逼入絕境,不屈服,卻已無力突破。

忽然,它聽到鼓聲自海水中傳來。

那鼓聲雖遠,幾不可聞,卻穿透了奔湧震蕩的海水直達它的腦海。激蕩而雄壯。

似戰鼓……不,並非戰鼓。那是,那是舞修的踏足之聲!那舞蹈是憤怒的,她激烈的踩踏著大地,震蕩起靈氣。於是大地呼應了,宛若戰鼓轟鳴。

是舞霓嗎?還真是野蠻啊,聽這踏足聲它甚至可以想象她披發跣足、目眥盡裂的怒相了。還真……不適合她啊!

她為何要來到此處?!

那巨鯨本已力竭,聞聲卻再度奮起了。

——它是天與海與大地的主人,是過去與現在與未來的見證者,是此境的創造者,也將是唯一的毀滅者。

在此境,無人可擊敗它,更無人可主宰它。

魔毒侵入又如何,海水盡染又如何——此地之魔只能是臣服於它的魔,此地之海縱汙濁依舊是它主宰的海。

它喉間蓄靈,魔瘴與黑水爭先恐後的灌入了它的體內。它赤血變得汙穢,清目亦渾濁暴虐起來。

可它不懼亦不停。

待蓄靈已足,它喉間玉震,一聲不屈鯨歌穿透血汙與毒瘴,掀波推浪瞬間響徹了四海。

那鯨歌中雜聖與魔,悲憫而又暴虐,宛若混沌未分時最純粹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