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雖然謝嘉言嘴裏說著讓他坐過來的話, 可他那神情分明是寫著——離我遠點。

但蘇延卻恍若未察,臉上依舊帶著溫和的笑容,在謝嘉言左邊的位置安然坐下。

見蘇延落座, 明姝也抱著書袋在謝靜瑤身邊坐下。

謝靜瑤使勁朝她使眼色,眼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顯然是有許多問題想要問明姝的。

明姝自然曉得她要問什麽, 小聲道:“中午時再同你說。”

謝靜瑤悄悄瞥了一眼蘇延, 聽了明姝的話,眼裏露出遺憾來。

不過, 正主就在這,確實不適合當面議論他什麽。

這般想著,她翻出書,開始做預習。

而另一邊的兩人卻處於一種極微妙的氛圍中。

“齊王府謝世子,久仰大名。”

“蘇某曾拜讀過閣下大作, 屬實精妙。”

蘇延朝謝嘉言友好一笑:“日後, 還要請謝世子多多指教才是。”

“不敢。”謝嘉言面色冷凝, 簡單回了兩字後,便重新捧起書冊開始閱讀, 顯然是不願與蘇延多言。

不知為何,在看到這人的第一眼,他就心生不喜。

而他同樣能看出,這人對他也懷有敵意。

縱然蘇延在外表上掩飾得很好,面上是完美的笑意。

可謝嘉言卻能隱約感受到,那笑容背後絕非真是一團和氣。

看在明姝的面子上,他才應諾了讓這人坐在邊上, 但卻完全沒有要與他深交的意思。

見謝嘉言表現的甚是冷淡,蘇延面上笑意不減, 只是垂下眼,掩去了眼中陰霾。

這邊的低氣壓明姝自然是能感受到的。

不過,她把這歸結為是因為兩人才剛剛認識,並不熟悉,所以才相處得有些尷尬。

往常時候,她在上課前都會與謝靜瑤和謝嘉言交談幾句的。

可今日這氛圍實在古怪,由此並沒有人說話,只聽得書頁翻動的嘩啦聲。

明姝只能將頭往書頁上湊得更近,一副專心讀書的模樣。

好在未久,上課的搖鈴聲便響起了。

這堂課是文學史,任教的周學官教學風格飄逸灑脫,喜好隨性而講,上課的內容並不固定。

周秦漢唐宋,各時期的文賦詩詞他信口就來,講到興起時,還會眉飛色舞地開始詠誦。

誦到一半,就喜歡點學子起來接著背誦。

縱然上舍學子大多閱書甚廣,可周學官卻總偏愛些冷門孤僻的長篇作品。

因此,想要接上他的詠誦是一件挺困難的事。

畢竟,學子們很難及時回憶起,他口中的下一句詩詞是來自哪本文選中的哪一篇目。

所以,每周兩次的文學史被公認是最恐怖的一門課程。

原本的第一排是謝嘉言一人獨坐的,只因為各門課程的學官提出疑問後總喜歡喊他來作答,其中不乏一些高深晦澀的問題。

如若坐在他身邊,難免會被“殃及”,也可能會被學官提溜起來回答問題。

答不上來很丟人。

答上來了可能也會很丟人。

因為那答案還可能會被拿來和謝嘉言的對比。

而兩個答案被放在一起後,展現出來的差距足以叫另一回答者羞憤難當。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刻意避開坐在第一排了,這樣被點到的概率也就會小不少。

這讓明姝不由感慨,無論在哪個時代,被點起來回答問題都是一件令人想逃避的事。

自從明姝和謝靜瑤坐到第一排後,同樣得到了各科學官的“寵愛”,這大大降低了其余學子的壓力。

正可謂是“犧牲”她們兩人,造福全學齋。

而明姝因為頂著江太常弟子的名頭,被點起來的次數還要更多些。

一開始,她看到自己的答案總被謝嘉言吊打還會覺得羞愧,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明姝:我等凡人不能和天才相提並論。

此時,周學官正講到晚唐派的詩風,他講得十分投入,說到他欣賞的點,還會搖頭晃腦地詠誦幾句詩文。

明姝主線任務的學習進度還停留在兩漢文學。

因此,她對於宋代的文學流派與作品尚還知之甚淺,由是此時持著筆在不停地做記錄。

而周學官講了一陣,又見底下學子都在頻頻點頭,興致不由更高:“沒想到,有這麽多的學子對晚唐派的作品感興趣,甚好甚好啊!”

“晚唐派詩作,近宋卻未遠唐,兼具兩朝風韻,實屬難得啊!”

周學官長嘆一聲,吟誦道:“未識鳳師面,早熟鳳師名。毓靈本岷峨,弱冠遊神京……”

聽聞周學官抑揚頓挫的詠誦聲,明姝瞬間警戒,將頭埋得極低,生怕被他喊到。

做出這一舉動的並非只有明姝一人。

大多數學子聽得周學官的詠誦,眼裏都閃過茫然:我是誰?他是誰?這首詩是誰的?下一句該接什麽?

而往往這時候,總會是謝嘉言出面,化解這一尷尬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