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是替身【二更】

“這次回來待多久?”程千山問。

“不走了。”陸柏良說。

程千山微愣, 說,“行,正好學校把我返聘回去, 你過來給我做博後得了。我手底下有個課題, 正愁找不到合適的第二負責人, 你過來接手一下。”

他見陸柏良不說話,嘆口氣, “放心, 不是需要動手術的案子。你可以的, 柏良。”

陸柏良沉默著沒說話。

打破這沉默的是章媛走的時候沒有關掉的電腦上的娛樂新聞。

窗口跟小廣告似的, 自動彈出一段音頻:

“我是首電的學生,但我也是首醫大的學生。我熱愛醫療事業,但正是因為熱愛,我才比誰都知道醫療界的諸多不足……”

陸柏良倏地擡起頭看過去,電腦屏幕裏,那個女人穿著紅色的吊帶裙,一身伶仃,站在台上,無數的長.槍大炮對著她一頓狂拍,她卻毫無怯意,直到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眼裏才有濕意隱現。

“她變了很多, 是吧?”程千山開口。

陸柏良收回目光, 說:“沒有,她一直都這樣。”

“哪樣?”

“漂亮, 倔強, 聰明。”陸柏良頓了頓, “可能還有點愛哭。”

程千山笑了下,“看來你這次回來,不是為了我這個師父,而是為了她?”

陸柏良搖頭。沒說話。他把鋼筆妥善握好,放進自己的風衣口袋裏。

“你這是公然從我辦公室裏順東西啊。”程千山飲了口茶,促狹地看著陸柏良。

“不算順,這本來就是我的。”

他還記得,六年前,他是如何把這支筆交到她手上的,而後,又是如何輾轉回到他手裏的。

——“高考大捷的禮物,歡迎你來到首都醫大,阮胭。”

她那時候性子愛鬧,陸柏良就送了她這支鋼筆,連同那尾漂亮的孔雀魚一起送給她。

“你以後要想去外科,想要拿一輩子的手術刀,除了儲備足夠豐厚的醫學知識外,最該講究的就是,落刀的穩與準。觀魚,鍛煉你的眼力;練字,鍛煉你的手力。”

他沒說的是,更重要的是,可以壓一下她跳脫的心性。她已經這樣聰明了,他卻還是忍不住擔心,擔心她以後會因為這樣的聰明而出事。雖然後來,他的擔心的確應驗了。

但那時,他還不知道,這種生活裏各種各樣沒來由的擔心,其實還有個別名,叫做關心。

後來阮胭拿著這支鋼筆練《多寶塔感應杯》,練《顏勤禮碑》,練很多很多字帖,甚至是練著抄那些奇奇怪怪的拉丁文簡寫……

而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最後一次用這支鋼筆,寫出的最後一句話是:

——“陸柏良,對不起。”

這是她頭一次完完整整地寫出他的名字,也是最後一次。

手指因摳著鋼筆筆帽上的小夾子,摳得過度用力,而指節泛白。

他把這一切的變換都藏在風衣口袋裏,面上仍對程千山平靜地說:“我就是回來看看您,如果沒什麽事,我過幾天再來。”

“嗯。”

陸柏良開門,要出去。

程千山忽地叫住他,“等一下,給你個東西。”

陸柏良回頭,程千山從抽屜裏的一堆藥裏,抽了一盒,把這藥盒遞到他手上。

*

藥盒方方正正的躺在他手上。

沈勁一邊聽顧兆野講阮胭報案的事,一邊任憑護士把要擦的藥膏一一遞給他。

等到顧兆野說到:“樓下現在有警車在等你,勁哥,警察應該是要帶你去問話了。”

沈勁已經把手裏的藥盒捏至變形了。

他皺了皺眉,沉思片刻,然後一把將藥盒扔回到桌子上:“讓他們要麽等著,要麽就跟我們去酒店。”

“勁哥,咱們去酒店幹什麽?”

“找監控。”

有警察已經趕上來了。他們站在病房外,聽到沈勁的說法後說:“沈先生,不用了,酒店的監控全都被刪除了。您現在先跟我們去警局做筆錄吧。”

“不,先去酒店。”沈勁理了理襯衫袖口,轉身對周牧玄說,“打電話給公司的林工,讓他來一下。現在我們先去。”

說完,一行人大步離去。

只剩屋內的藥盒子還靜靜地躺在桌上,燈在外面的塑封薄膜上,折射出微冷的光。

*

藥盒子的塑封薄膜被燈折射出微冷的光。

陸柏良看著它,不懂得程千山的用意。

“這盒維庫溴銨是上次,我去阮小胭那裏,給他們劇組做醫學顧問時拿的。”程千山笑。

陸柏良無奈道:“師父,您這才是‘順’吧。”

程千山眨眨眼,然後向他慢悠悠地說:“我上次跟阮小胭說,麻痹只是一時的,等到藥效過後,總要去面對術後的陣痛。你和她,都是聰明的孩子,不管是周思柔,還是後來那個患者的事故,都只是必須要經歷的陣痛,逃避是維庫溴銨,沒有用。不如坦然接受,更別把自己困在過去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