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日影西

快到五月, 天氣日漸地熱起來,春衫又要換夏衫。因為懷孕,城月近來容易出汗, 動輒就出汗,動起來很不方便。她幹脆癱著, 由宮女們伺候著扇風。

她每日要午睡, 殿中除了一個打扇子的小丫頭, 便再沒人。

窗戶支楞著,透出絲絲縷縷的涼風。城月翻了個身, 呼吸平穩。

打扇子的小宮女捂嘴打了個呵欠,眼皮耷拉下來,很快沒了精神,也趴下來,很快睡著。

萬籟俱寂, 只聽見窗戶咯吱一聲, 被人打開, 又人影從窗戶閃過,落在房間裏的地板上。

來人正是伊爾, 伊爾在房間裏打量一番,最後目光落在桌上的茶壺中。

她打開蓋子,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紙包中是白色粉末,順著杯壁灑進杯中。

伊爾攪了攪,面上閃過一絲陰森的笑。

這是她們南楚特產的蒙汗藥,人吃下去, 一開始只會打哈欠,旁人以為她只是犯困, 但等到睡過去,必定會睡得如同死豬一樣。等到了夜裏,她喝下這茶水,伊爾就會過來把人帶走。

她如此想著,看一眼那熟睡著的女人。這女人分明長的也不如她,真不知道楚星喜歡她什麽?

伊爾的時間不多,很快聽見腳步聲過來,她一閃身,又從窗戶翻出去。

腳步漸近,是彩蝶端著酸梅湯過來。

她見兩人都睡著,又皺眉,輕聲叫醒了那小宮女。

“你怎麽也睡了?”

小宮女揉眼,認錯:“對不起,彩蝶姐姐,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好困,就睡了過去。”她強迫自己睜開眼,打起精神來。

彩蝶嘆了口氣,接過扇子:“你下去吧,我來伺候就好。”

小宮女謝了她,退出門去。

彩蝶看向城月,城月這一覺已經睡了一個時辰,還沒醒。眼看著外頭太陽都要

落下去,彩蝶猶豫著,要不要叫醒她。

上午陛下來過,似乎出了什麽大事,又匆匆地走了。

彩蝶看著城月的睡顏,她永遠是這樣,對誰都很信任。彩蝶長嘆一聲,她一點也不知道,城月到底是不是她妹妹,她腦子裏產生過很多大膽的想法。

比如說,帶城月走。

彩蝶始終不信任陛下,她害怕城月會受到傷害。可是轉念一想,若是城月並非她親生妹妹,這一切又當如何呢?

她時刻處在這種猶豫和糾結之中,難以抉擇。

城月眼睛睜開,只一條縫,還沒清醒過來。這一覺睡了很久,她嗓子很痛。

“想喝水。”城月撐起身,目光有些呆滯。

彩蝶起身去給她倒水,不知道是不是水不幹凈,倒出來的水有些渾濁。彩蝶多想了想,還是把那一壺水給倒了。

畢竟城月有孕,還是不能冒險。

彩蝶叫雪蕊去另取一壺水來,倒了一杯給城月。城月喝得急,被嗆到,咳嗽起來。

彩蝶替她拍背,“慢點喝。”

城月揉了揉眼,看著外面的日光,問:“什麽時辰了?”

彩蝶報了時辰,城月從床上下來,她睡了太久,這會兒沒什麽力氣,被彩蝶和雪蕊攙著起身,行至院子裏透氣。

這會兒陽光還有些曬人,彩蝶與雪蕊扶著她走了一圈,又回到房內。

城月清醒過來,問:“楚星還沒回來嗎?”

雪蕊點頭:“是呢,不過應該快了,娘娘您別急。”

城月哦了聲,頭趴在桌上,又問:“晚上吃什麽?”

彩蝶和雪蕊相視而笑,“娘娘想吃什麽?”

城月說:“都想吃。”

倆丫頭又笑,先前彩蝶端來的酸梅湯還在,城月喝了半碗,還是酸得牙疼。

她最近瘋狂想吃酸的,又完全吃不了,很是難受。

幾個人說著話,便聽見來人報,陛下駕到。

城月一聽見楚星的名字,皺著眉出門迎他。

楚星比她走得還快,快一步接住她。看她還苦著張臉,以為出了什麽大事,忙問怎麽了。

“好酸。”城月略帶哭腔,說著說著就哭起來。

“酸梅湯太酸了,可是我想喝,怎麽辦嗚嗚嗚?”

楚星哭笑不得,放她在榻上坐下,拿過她已經喝了半碗的酸梅湯,自己嘗了一口。

楚星對酸的承受度尚且可以,他喝了一口,覺得還行。城月眼巴巴地看著他,楚星低頭,一掌捧住她的臉,湊近了,渡給她。

舌尖相碰,唇齒交纏。

楚星依依不舍放開她,“還酸嗎?”

城月臉上還掛著淚,搖頭:“不那麽酸了,再吃一口。”她扯著楚星衣領,自己巴巴地湊過來。

日影已經西斜,只剩下一點,落在房裏的墻上。墻上掛著幅畫卷,畫中是一位少女。畫卷和日影癡纏,日影從畫卷首吻到畫卷尾,連同畫中少女的腳背,也虔誠癡心吻過。

每一寸,每一尺,都用心丈量過。

畫卷尾的紅墜子被風輕吹著,像一尾金魚擺尾,甩過日影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