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劉妃壽辰那天,戲台上那只發瘋失控的老虎分明是最後撲向李延玉,然而,他就是這麽個男人,沒有人能走進他內心世界,知道他的任何想法,他到底是對這件事怎麽看,誰也不知。那場戲,那壽宴所有的籌辦,全都是由李延玉這個王妃蔻珠來安排,蔻珠現在身上不免疑點重重,因此,她婆婆劉氏發話了,出了這事以後,她要親自調查,蔻珠不得插手幹預。

可是,李延玉心中,到底對那樁老虎事件究竟怎麽看,仿佛是一個謎。

一個丫頭端盆水給蔻珠洗手,蔻珠洗了手,又用丫頭遞來的巾帕擦了擦,她轉身對李延玉道:“母妃來了,我得出去迎接她。”

李延玉仍端坐那兒也沒吭聲。

然而,蔻珠正準備撩了紗簾出去,她婆婆劉妃已經劈臉而進——

“來人呐!你們把這個袁蔻珠給我綁起來!”

房間氣氛驟然變得緊張沉寂。安婳公主跟隨劉妃身側,臉上露出鄙夷輕蔑的冷笑。

袁蕊華倒也老實,一如既往站在安婳公主旁邊,目露擔憂把臉望向蔻珠:“姐姐啊,你怎麽能幹這樣的事?我想,肯定裏面有什麽誤會是不是!”

劉妃這搫簾而入的氣勢可以說相當足了。

蔻珠恭敬朝婆婆福了個身,問:“媳婦實在愚笨,不知犯了什麽事惹母妃不高興,還請您老人家明示!”

劉妃整個下頜都氣得發抖。

她是一個沒什麽主見世面又怯懦昏庸的人,當年,之所以能夠懷孩子,生下平王李延玉,都是因蔻珠的姑母袁皇後所憐憫引來。

這宮闈秘辛,埋藏在心底的許多不甘心和恩恩怨怨,像灰一樣在劉妃心底掃拂不走。

很多人都說,蔻珠這個兒媳,比她這做婆婆的強多了,也通透聰慧多了。

在處理很多王府大小事上,蔻珠無疑比她能幹厲害。

她一直和蔻珠暗暗較勁,盡管,在眾人乃至劉妃心底,蔻珠凡事都做得盡善盡美,對她也恭敬孝順,可謂拿不出一點錯,然而,她就是討厭蔻珠這般端然持重、沉穩從容的姿態。

曾經,她被無數女人鄙夷不屑。

現在,她竟又被自己的兒媳比下去了!

她隨身跟來的那幾個婆子手拿捆繩,然而全身瑟瑟發抖,分明想要聽令於劉惠妃,但卻遲遲不敢上前——蔻珠的氣場竟是那麽強大。

這些老婆子不停吞咽唾涎。是的,蔻珠什麽也不做,什麽也不說,偏偏只安安靜靜站在這裏,就令她們心虛冒冷汗。

這女人,處處透著奇怪,她分明看著是那麽淡泊溫和呀!

一直端坐於床榻的李延玉,他的雙足還被浸在泡滿藥水的銅盆裏,忽然,只聽豁朗一聲,李延玉右手操起身旁矮幾一青瓷大花瓶,往地上重重一摜:“吵什麽吵,本來想睡個午休,你們跑本王這裏幹什麽,還讓不讓人休息了?!”

“……”

那些本該聽令行事、上前去捆拿蔻珠的幾個婆子們,就更加忙往地一跪,越發膽怯不敢了。

劉妃氣勢高調而來,結果是這樣,越發氣得不行。

他怕兒子,免不得厲色內荏對蔻珠發難:“本宮問你,你到底安的什麽心?小賤婦,很多年以前,你害慘了我兒,你讓他這輩子都癱瘓在床,殘疾終身,現在,你又想來害他了,是不是?!”

蔻珠反應快,當即明白怎麽回事。“母妃是查了出什麽?難道,你指的是兒媳麽?”

安婳公主便氣勢洶洶接口道:“不是你還能有誰?——袁蔻珠!”

蔻珠靜靜地轉身,與安婳回視:“我是你的嫂嫂。”

她不苟言笑,也不顯露憤怒,而是臉上透出一種精致淡然的平和。

仿佛在對這小姑子安婳公主某種提醒暗示——你就是言行粗鄙,有欠家教。

安婳被蔻珠注視得又氣又憋,跺腳搔腦道:“好!嫂嫂!我問你,我母妃生辰的那天早晨,你是不是給我王兄梳過頭發。”

蔻珠道:“怎麽了?我每天都會給你王兄梳頭。”

安婳公主冷笑道:“果然是你!你在給我王兄梳頭的頭油裏,究竟做了什麽手腳?”

蔻珠倒是很耐心好奇:“——我做什麽手腳?”

安婳:“你還在這裏裝蒜呢?!我們已把整個事查清楚了,那只老虎,根本沒有問題,一向溫順乖巧,除非,有什麽令它發瘋失控的氣味不慎讓那畜生給聞了,所以當時才——”

蔻珠登時陷入沉思裏。也不表達什麽,只是在一點點回憶分析。

像是恍然,便點頭道:“原來——”

又冷笑:“難怪!”

安婳道:“你看吧!看吧!你也承認了是不是?這就是你幹的!你故意在頭油裏做手腳文章,目的就是要讓那只老虎發瘋失控去咬死我王兄——你這個毒婦!母妃!王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