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缺失的時間

宴書臣……

安平只覺這名字既熟悉, 又陌生,但始終想不起來,眼淚卻似不聽使喚一般, 一串綴著一串往下落, 淚盈於睫。

宴書臣踱步上前,溫柔擡手。在她目光的注視下,溫潤的指尖輕輕撫上她眼角。

安平怔住,忘了動彈。

似是在透過他, 看一個記憶深處應當有的人。

“我……記不起來了……”她眼淚依舊不聽使喚。

宴書臣輕聲道,“那就不記了,你想知道什麽, 我說給你聽……”

安平不知為何要聽他的,但他的話在她耳中仿佛擲地有聲。

“先吃飯。”宴書臣解下的圍裙,一面端菜,一面朝她道,“來幫忙。”

她果真上前。

菜不多,一葷一素一湯。

道道都是她喜歡的。

安平看著那襲白衣錦袍的背影, 心底的空洞, 似是在一點點被填滿。

廚房外就是飯桌。

她喜歡在苑中吃飯, 能聽到江邊浪花的聲音。

兩人似是都有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 他會細心給她夾菜, 亦會低頭吃飯, 不會刻意或突兀,似是熟稔又自然。

他生得很好看,使筷子的時候,修長的指尖骨節分明,讓人賞心悅目。

一頓飯時間不長, 都聽浪花聲在耳邊靜謐又安寧。

她破天荒要了第二碗。

宴書臣起身替她盛飯的時候,她坐直了身子,緊張得掠了掠頭發,修飾了下容顏,等宴書臣折回時,她繼續安靜吃飯,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飯後,宴書臣去洗完,她握拳輕咳,“放下我來吧。”

再怎麽,畢竟也是她家……

宴書臣卻之不恭。

洗碗的時候,安平一直心猿意馬,等回過神來,才想起似是過去了很久。

苑中放了藤椅,她喜歡在屋後,坐在藤椅裏悠閑得曬太陽。

去到苑中時,宴書臣似是在藤椅上睡著。

她只知道他看起來似是很累,卻很愜意的模樣,卻不知曉他一連趕了□□日的路,晝夜不停才到了入水這處偏僻的漁村。

他五官生得很精致,又被歲月抹去了年輕時的浮躁,溫和又內斂。

眉間微舒,應是在江邊的浪花聲中睡得安穩。

安平覺得有些可恥,她想湊近些看他……

人同人真沒辦法比,這一整村子的人湊一處都沒他一人生得好看。有的人天生就是讓人過目不忘的,似是這麽久以來,這張臉讓她舍不得將目光移開。

宴書臣……

哪個宴,哪個書,哪個臣?

她伸手在眼前比劃,不知為何,卻似寫出來便猜中一般,就是她想的這三個字。安平嘴角微微勾起,半晌,卻又怔住,因為藤椅上的人不知何時睜了眼。

她支吾道,“我在想……宴書臣是哪三個字……”

宴書臣垂眸笑笑,“想到了嗎?”

她應道,“不知道是不是。”

宴書臣嘴角微微勾了勾,“手給我。”

她魔怔伸手。

肯定不是她要伸的,是這只手自己主動伸出去的……

胡思亂想間,宴書臣輕輕握住她的手。

她臉色微紅,反而不胡思亂想了,低眉看著他的指尖在她掌心一筆一畫寫下“宴書臣”三個字……

“猜對了嗎?”他聲音莫名動聽。

也耐聽。

“嗯。”她輕輕頷首。

四月的風自臉頰輕輕拂過,修長的羽睫微微眨了眨,她想,這一幕早前應是經歷過,只是耳旁的浪花聲與早前不同。

……

江邊的巖石上,浪花拍著巖石的一面。

安平坐在巖石高處,托腮,攏著眉頭,“……所以,我同你,還有女兒失散了?”

宴書臣點頭,“嗯,女婿找到你,說你在這裏。”

安平唏噓,原來那家夥真的不是騙子,雖不是她兒子,卻是她女婿,難怪阮奕當日看到她,一臉驚愕的模樣,後來她說什麽就是什麽,應當也是沒有反應過來……

“我什麽都不記得了。”她語氣稍顯落寞,“也記不得旁人……”

又道,“但我見到你,卻知道我應當認識你……”

江風拂面,宴書臣眸間氤氳,順勢綰過她的耳發,“你我認識許多年,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你家中不同意你我二人的婚事,我們二人私定了終身。”

安平皺了皺眉頭,“他們為什麽不同意?”

宴書臣應道,“你家中是高門邸戶,而我卻是落魄書生。”

安平錯愕眨了眨眼睛,但怎麽看都應是她家中落魄些,不及他家世門第才是。

“後來怎麽同意的?”她依舊好奇,話音剛落,又自問自答道,“該不是,我家中家道中落,就將我托付給你了?”

宴書臣看了看她,淡定點頭。

安平感嘆,“還真是如此啊,雖然波折了些,但好在結局尚可。”

宴書臣低眉淺笑。

過去都已經過去,真相如何又有什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