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1536年注定是個不平靜的一年。

亨利八世的的私生子諾丁漢伯爵在患上汗熱病的第二天便於睡夢中去世, 留給世人的,除去史書上的寥寥幾筆, 便是一位悲痛欲絕的年輕妻子, 以及一個尚不知男女的孩子。

面對亨利.菲茨羅伊的死亡, 亨利八世表現得遠比他在得知阿拉貢的凱瑟琳去世時還要悲傷, 幾乎是一連幾天都將自己關在屋子裏默默地舔舐傷口, 只讓托馬斯.克倫威爾定期過來匯報國內的各項事宜,然後將國王的回復轉述下去。

然而,就算亨利八世悲傷至此,他也沒有參加亨利.菲茨羅伊的葬禮。就連他私生子的生母伊麗莎白.勃朗特,也沒有對亨利.菲茨羅伊的死亡表現出遠超於亨利八世的悲傷,而是在哭過後繼續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將注意力放到與丈夫所生的兩男一女的身上。

因為國王沒有對亨利.菲茨羅伊的葬禮做出任何安排, 所以吉爾伯特伯爵只能越權辦理諾丁漢伯爵的葬禮。因為北英格蘭的資源緊張,再加上沒人想去觸碰汗熱病人的遺體,所以亨利.菲茨羅伊的仆人們將他的屍體拖進裝滿稻草的馬車,運送到薩福克郡的弗瑞林姆教堂裏秘密下葬。

如果埃利諾.布蘭登不再改嫁, 那麽百年之後, 她將與亨利.菲茨羅伊合葬在她父親的領地。

與此同時, 亨利八世對埃利諾.布蘭登的這一胎表現出極大的期待,甚至已經準備好在孫子出世後, 就將“他”的王位繼承權排到威廉.都鐸和安妮.博林還未出生的兒子之後, 並且讓威爾士親王和瑪麗公主成為“他”的教父教母, 以增強後者的繼承合法性。

然而亨利八世的期待還沒付諸於行動, 埃利諾.布蘭登便在她姐姐的宅邸裏難產下一名女嬰,在出生後的第三天被受洗為瑪麗.菲茨羅伊,由她的姑母瑪麗公主和姨母弗朗西絲.布蘭登擔任教母,威廉.都鐸和亨利.菲茨羅伊曾經的監護人吉爾伯特伯爵擔任教父。

得知埃利諾.布蘭登生了個女兒,亨利八世大失所望的同時,也收回了亨利.菲茨羅伊的所有資產與年金,只是象征性地給了瑪麗.菲茨羅伊六百英鎊的年金當作撫養費,順帶還給了埃利諾.布蘭登八千英鎊的補償。

“埃利諾.布蘭登怎麽樣了?”威廉.都鐸直到瑪麗.菲茨羅伊的洗禮結束後,才被告之他成了小侄女的養父兼監護人。

這說出去也是件值得玩味的事,一個還未脫離監護的孩子去擔任另一個孩子監護人?恐怕全歐洲也只有亨利八世能提出這麽具有開創性的想法,不過他也沒指望自己的獨子真的去養孩子,而是將孫女直接丟給了多塞特侯爵夫婦,並且指派埃利諾.布蘭登成為瑪麗公主的侍從女官。

估計等瑪麗.菲茨羅伊再大些,她的活動場所便是瑪麗公主在加萊的王宮,或是亨利八世新王後的宮廷。

“諾丁漢伯爵夫人的恢復情況不是特別好,因為醫生還不確定她是否會患上產褥熱或者其他疾病。”理查德.克倫威爾剛替威爾士親王給諾丁漢伯爵夫人送去些東西,瞧著埃利諾.布蘭登臥床不起的樣子,猜測這位女士恐怕是兇多吉少。

“那薩福克公爵大人有去看過她嗎?”威廉.都鐸知道現在除了瑪麗公主和弗朗西絲.布蘭登,幾乎沒人會在意埃利諾.布蘭登的死活。

倘若她生下的是個兒子,那麽別的不說,薩福克公爵和多塞特侯爵一定會為孩子的監護權大打出手。

然而埃利諾.布蘭登還是令他們失望了,所以薩福克公爵拋棄了他的女兒。

即便醫生宣稱埃利諾.布蘭登很可能會死於產後並發症,薩福克公爵也從沒想過去看看他那可憐的孩子,而是在白廳宮裏計劃著將安妮.博林拉下馬,然後等著凱瑟琳.威洛比給他生個兒子。

理查德.克倫威爾的搖頭讓威廉.都鐸感到很不好受。

更糟的是,因為國內的疫情還未結束,所以亨利八世在聖詹姆斯宮外安排了不少侍衛,勒令威廉.都鐸非召不得離宮,所以威廉.都鐸也只能派理查德.克倫威爾不斷來回於弗朗西絲.布蘭登的宅邸和聖詹姆斯宮。

直到瑪麗.菲茨羅伊出生兩周後,威廉.都鐸才得到一則噩耗。

“殿下,諾丁漢伯爵夫人已經去世了。”因為這幾日都替威爾士親王跑腿的緣故,理查德.克倫威爾消瘦了不少,原本白皙的皮膚也被曬得微微發紅。

他進屋後沖著窗戶邊的威爾士親王行了個脫帽禮,將一份未開火漆的信件交給威廉.都鐸:“諾丁漢伯爵夫人臨終前請求您成為她女兒的保護者,並且托多塞特侯爵夫人求助於國王陛下,希望由國王陛下來保管她女兒應繼承的財富。”

“聰明的決斷。”因為威廉.都鐸背對著自己的緣故,理查德.克倫威爾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卻聽著威爾士親王的聲音低沉了不少:“我想薩福克公爵在諾丁漢伯爵夫人臨終前有意接管她的財產,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