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4章 第八十九片龍鱗(二)(第2/4頁)

然後玲瓏接下來的話便讓邢萱明白了這全是自己的錯覺,“壞事兒都暗示旁人做了,不臟自己的手,可不是賢惠大度麽。”

莊夫人聞言,臉色瞬間漲紅,愈發怒不可遏:“誰允許你這樣跟我說話?難道你不知道你要稱呼我一聲母親?”

“我只有一個母親。”玲瓏道,“她已經死了,你也死了嗎?”

莊夫人大怒:“大膽!”

“別對著我吼那麽大聲,我不喜歡太聒噪的人。”玲瓏擡起手,欣賞了下自己剛剛染好的指甲,是粉粉嫩嫩的顏色,她傲慢至極,“父親不是說了,日後我的待遇,與夫人所出的女郎相同,怎麽夫人卻不把父親的話放在心上?”

邢冀確實說過這樣的話,可莊夫人怎麽可能聽?一個低賤的外室女也想爬到她女兒頭上,與萱娘平起平坐,癡心妄想!

玲瓏從來都不會舔著臉去討好厭惡自己的人,除了偶爾興致上來演演戲裝裝小哭包,大多數時候她都是飛揚跋扈唯我獨尊的,別奢望她以怨報德,對她不客氣的人,她只會對對方更加不客氣。

好比此刻,她便好奇地單手托腮看向莊夫人:“你可真奇怪,養外室的是你的丈夫,把外室女帶入府中的也是你的丈夫,可你卻不怨恨他,反倒怨恨外室與外室女,自己的日子過得煩躁痛苦,不舍得放手又要愛惜名聲,裝著大度又暗地裏默許下人捧高踩低——說實話,你還真不配與我娘比。”

她來的時候,身為外室的母親還沒有死,玲瓏與她朝夕相處了幾個月,那是個氣質高貴優雅,美貌溫柔的女子,與其說像以色侍人的外室,更像是出身優渥的大家閨秀,她根本就不是邢冀的女兒,母親也不是邢冀養的外室,可她為什麽要替邢冀解釋?邢冀給了她這樣的身份,看似是保護的滴水不漏,又是一副拳拳慈父心,興許也有幾分真心疼愛,可說到底,玲瓏不過是他霸業上一顆棋子。

想要一個女人永遠忠心,情永遠比權更能打動她。

莊夫人此生最恨邢冀後院那些女人,妾侍們出身都不低,利益相關,她是濰州主母,再傻也不會對他們做什麽,可被養在外頭那個算什麽東西?出身卑微也就算了,還被主君那般保護著!

說不嫉妒不怨恨都是不可能的。

邢萱也覺得玲瓏說得過於放肆,母親怎麽可能比不上一個外室?饒是她性子柔和,也對玲瓏生出不喜:“如今你已經回了府中,便不要再稱呼外面那位為母親了,眼下你的母親坐在這裏,不是旁人。”

玲瓏卻說:“我只認一個母親,你們若覺得不爽,大可去找父親,讓他給你們做主。”

說完還挑釁:“倘若他會為你們做主的話。”

莊夫人神色晦暗不明,怒氣沖天,玲瓏就是要她生氣,就是要她失控,莊夫人失控,邢冀後院起火,她才能趁虛而入。

被放在棋盤上的棋子,倘若生出了神智,不知道拈子之人要如何應對呢?

過於弱小的身份有時候也是絕佳的保護,因為在邢冀心中,玲瓏永遠都不會背叛,她從出生起便將他當作父親,滿心孺慕,日後他更是要將她綁在濰州這條大船上,為自己的霸業奠定基石!到時振臂一呼,天下定將名正言順掌握於他手中!

是的,玲瓏並非邢冀親女,而是十三年前便已去世的先帝遺腹子。

先帝號華安,自幼體弱,十二登基,內有佞臣竇相國,外有兵馬強壯的各方勢力,前幾任皇帝又都是貪圖享樂的糊塗蛋,便是華安帝有心興國,也是寸步難行。他天資聰穎,又有雄才大略——惟獨一點不好,那便是體弱,且無叔伯兄弟,皇室子嗣凋零,直到他因病駕崩,也未能將皇權奪回。

華安帝一死,再無皇室血脈,竇相國不知從哪裏尋來一小兒,說是先帝爺的滄海遺珠,因那小兒確實與先帝爺有幾分相似,便被尊為帝,自此朝政徹底落入竇相手中,天下人儼然知道有竇相,卻不知有皇帝。

如邢冀這樣盤踞一方的梟雄最是清楚那孩子根本不可能是先帝爺的滄海遺珠!且不說華安帝體弱多病,他這一生都在宮中度過,連皇後都不曾有,又哪裏來的滄海遺珠!

而玲瓏,才是華安帝真真正正的孩子,也是碩果僅存的皇室血脈。

華安帝登基時內憂外患無數,他實在是個有大謀的帝王,只可惜天妒英才,給他的時間太少了,他原本對著心愛之人發過誓,待到奪回皇權,定要名正言順將她娶做妻子,誰知一朝病逝,便撒手人寰。

華安帝心愛之人不是旁人,正是玲瓏的生母,也是邢冀養的那個“外室”。

這位女子乃是世家千金,華安帝受竇相所困,朝中雖竇相走狗無數,卻也仍有清正廉明之人,只可惜竇相不容旁人質疑,逼著華安帝將反對他的人滿門抄斬,玲瓏的母親便是那被滅族的世家中,由華安帝不惜暴露自己培養多年的勢力也要替換救走的心愛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