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第四十一片龍鱗（六）（第2/2頁）

玲瓏立刻舉手發誓：“絕不！我一定聽到尾！”

驚鴻仙子點點頭，便說起她和歸一的舊事來。

當年她與歸一，正如今日的玲瓏與長澤，都是太極宗的天才弟子，拜在前任宗主門下。驚鴻與歸一以師兄妹相稱，二人天資相當，於修煉上向來是你追我趕互不相讓，隨著年紀漸長，少年少女便將心暗許，兩人許下誓言，要做一生一世的道侶。

再後來，師父又收了一個女弟子。

這位小師妹生得年輕嬌俏，又十分活潑可愛，饒是不大好接近的驚鴻對她也很是照顧，小師妹與什麽都自己扛從不示弱的驚鴻不同，她嘴巴很甜，又很會與人來往，迅速就與大家打成一片。她也很關心驚鴻，不過她的天賦一般，再如何修煉，也比不上天資過人的驚鴻與歸一。

偶爾驚鴻也會覺得小師妹的熱情有些讓她不適，只是她不曾放在心上，只覺得小女孩應當如此。

直到她與歸一稟明師父，即將結為道侶前，小師妹突發重病，才讓眾人得知，原來她一直心悅歸一，只是忍耐不言，得知驚鴻與歸一即將結為道侶，她受了刺激，才口吐鮮血昏迷不醒。

與小師妹交好之人紛紛來請求驚鴻與歸一，讓他們暫且不要在一起，甚至因為小師妹病入膏肓，要歸一去陪伴，說什麽，在小師妹人生的最後，圓了她的夢。

就連小師妹也淚水漣漣，對著驚鴻剖析自己的心意，又說自己是多麽的愧疚不安，覺得自己可恥。

剖析完了，求驚鴻，讓她在臨死之前，與歸一師兄說說話。

她將自己說得無比柔弱可憐，聽哭了許多人，可驚鴻卻冷著一張臉毫無動容，她就是這樣一個人，眼裏容不得沙子，她只覺得往日裏對小師妹的一片真心，在此刻都是那麽可笑。怪不得小師妹總愛親近她，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驚鴻自然是不願的。

但歸一願。

他對小師妹並無男女之情，只是不忍在她彌留之際讓她失望。這個善良的年輕修士，在與驚鴻說過之後便陪伴在小師妹身邊，甚至在她快要死了神志模糊時，依照她的哀求，取來了他本要在道侶大典上穿的紅衣，與她一起穿了，哄著她在自己懷中含笑死去。

真善良啊，不是嗎？

於是就顯得連小師妹葬禮都沒有出現的驚鴻愈發薄情。

驚鴻仙子撫摸著徒兒的柔軟的發，將玲瓏摟在懷中，緩緩道：“倘若我仍然與他結為道侶，興許會很幸福快活，卻總是意難平。那樣一段日子，為師是再也不想接受了，這一生，為師都不想再穿那被人穿過的紅色嫁衣，也不想再嫁歸一，我心中這份執念無法消除，也因此，無法渡劫飛升。”

如鯁在喉兩千年，她還是不能忘懷。

而扶歡簡直讓驚鴻仙子見到了另外一個版本的小師妹。只不過小師妹是活潑外向的，而扶歡是柔弱可憐的，外表雖然不同，骨子裏卻都一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小師妹是死了，可她也成功了。她沒得到歸一，但她成功讓驚鴻與歸一再也無法和好如初。她人死了，卻永遠成為橫亙在驚鴻跟歸一之間的溝壑——無法跨越，無法忘懷。

就這麽惡心了驚鴻兩千年。

而驚鴻的反應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從那時起，不近人情、鐵石心腸等種種詞語便成了她的標簽，她的性子也越來越冷淡，直到如今，師父已經仙逝，當初的同門也都去的差不多了，他們眼睛一閉，兩腿一蹬，便去往極樂，驚鴻冷眼看著，心中生不出一絲波瀾。她發覺自己的心越來越冷硬，她甚至不願意再在太極宗待下去——直到她在人間帶回了繈褓中的一團小小的嬰兒。

她把所有的柔情都給了她，石頭一樣的心也被滴水穿了個洞，她才覺著自己是活著的。

除了玲瓏，這世間她再無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