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死有余辜(第2/2頁)

陸纓說道:“他沒有機會見到朱指揮使。他在被我們追逐的時候服藥自盡了,我們從他身上找到了行兇的痘種。”

汪大夏說道:“如此一來,就只有證據,沒有活證人了。”

陸纓年輕的臉露出一絲和她年齡不符的厭倦之意,“這個並不重要,即使我們把活證人帶到皇帝面前,坐實了皇室骨肉相殘,為了皇室顏面,投痘種一事不會公布於眾,皇上反而會幫景王遮掩。”

我們千裏迢迢跑一趟,只不過為了證實皇帝的猜測,他其實什麽都知道,他就是為了穩穩抓住自己的權柄,平衡朝野和兩個兒子的勢力,裝作不知道。

都說伴君如伴虎,君其實還不如虎,猛虎尚且不食子,君為了皇位,犧牲兒孫算的了什麽。

陸纓等人將“服藥自盡”的毒師裝進滿是冰塊的棺材裏,回到京城,連過年都是在路上度過的。

回去的路上,汪大夏將捅死嚴世蕃的短匕扔進滔滔江水中,以慰父親在天之靈,以及全船枉死的冤魂們。

嚴嵩看到嚴世蕃殘破的屍首,八十多歲的他喪失了所有鬥志,只剩一副軀殼,這一次,嚴家是真的倒了。

正月初九,一直昏迷不醒的景王咽氣了。嘉靖帝為了掩蓋皇室醜聞,果然沒有追究景王意圖謀害裕王府小皇孫一事,要宗人府按照親王之禮,好好操辦景王的葬禮,就葬在湖北。

葬禮期間,景王一個小妾生了,是個女兒,但此女先天不足,沒幾天就夭折,宗人府的人就沒有告訴嘉靖帝知道。

景王一脈,由此斷絕。由於目前裕王也只有一個兒子,不能過繼兒子給弟弟延續香火,嘉靖帝心中其實也惱火景王的惡行,拒絕了宗人府從其他旁支藩王裏挑選兒子來給晉王當嗣子的建議,直接以無子的理由,廢除了景王一脈的封地。

此外,嘉靖帝還給景王挑選了一個謚號——恭。

兄友弟恭的“恭”。是為景恭王。

裕王聽到弟弟的謚號,真是欲哭無淚:父皇,殺人誅心,您這一招比誅心還狠!兄友弟恭,真是諷刺啊,弟弟要害我的兒子,死有余辜,您還說他“恭”,往我心口上捅刀子!我又做錯了什麽!

裕王並沒有做錯什麽,有嘉靖帝這樣多疑自私的父親,他是不幸的,日日夜夜都活在惶恐、憤怒、不忿、和悲傷之中。

可他又是極其幸運的,他就這麽躺著就贏了儲位,什麽都沒有做。沒有使用任何陰謀詭計、就成為唯一活著的親王。

奪嫡?不存在的!他不爭不搶,就成為獨一無二的儲君,盡管嘉靖帝一直拒絕正式冊封裕王為太子,但是全天下都已經把裕王當成了儲君。

由於景王已經死了,且無子嗣,嚴家作為牽制裕王的勢力,已經失去了意義。狡兔死,走狗烹。年老多病的嘉靖帝為了將來政權能夠平穩過度,不出任何紕漏,下令清算嚴家。

以嚴家豢養死士、霸占鄰裏土地,私藏金銀,在一片有“王氣”的土地上擴建私宅等等理由,甚至把嚴世蕃以前“結交”倭寇的舊賬都翻出來了,再次派了東廠去江西抄沒了嚴家的老家。

只是看在多年君臣的份上,嘉靖帝沒有處死嚴嵩。

嚴嵩被趕出豪奢的家,孑然一身,到了祖墳的祭屋裏棲身——按照律法,除非下旨挖墳鞭屍,其家族墳產都不在抄沒之列。

雖然有祭屋祭田,嚴嵩的日子還能過下去,但是一生叱咤風雲的他無法接受現實,猶如行屍走肉,萬念俱灰。

次年,也就是嘉靖四十五年,四月,八十七歲的嚴嵩去世,墳產皆被家鄉親戚們霸占,死的時候連一副棺材都沒有,一副破席卷了屍體,隨便點了個穴埋葬,連個墓碑都沒有立。

紫禁城,嘉靖帝聽到太監黃錦傳來嚴嵩已死的消息時,正在和寵妃尚昭儀在太液池裏泛舟欣賞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美景。

他今年時常生病,已經無法陪著寵妃出宮玩耍了,就在宮裏待著,尚昭儀抓了一把魚食,看著錦鯉過來搶食,玩的不亦樂乎。

黃錦低聲說道:“……在陸府寄住的嚴紹庭聽說祖父無人收葬的死訊,跟李宜人還有當家的陸繹說要一趟江西,李宜人和陸繹都準了,還準備了船只奴仆相送。”

嘉靖帝又想起了奶兄陸炳,嘆道:“忠誠伯為人厚道,他的家人也是如此。嚴家之事到此為止,不要再追究其他嚴家人了。”

有人悲傷有人喜。景王無子除藩,香火斷絕。裕王府,去年側妃李九寶順利生下了一個女兒,兒女雙全,地位越發鞏固,到了這一年的四月,李九寶月經遲遲不來,請魏采薇去把脈。

魏采薇又診出了滑脈,李九寶懷上了第三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