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3/3頁)

這眼淚沒有給他帶來任何成就感,反而令他的胸腔溢滿難以言喻的疼痛。

雅各布遲疑了很久,才輕輕地、盡量不觸碰她的肌膚地拍了拍她的後背。然而,即使他如此謹慎,還是感受到了她身上溫熱的體溫。被她摟過的地方,也被凍僵似的發麻,他不動聲色地深呼吸了幾下,才將她推開了一些。

“別哭,”他低聲安慰她,“都是一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

安娜搖了搖頭,又撲進他的懷裏,哽咽著說道:“我、我不是因為那些禮物哭……而是因為你……”

他的心在這句話裏收緊了。

安娜不知道雅各布的心理活動,她是真的被感動哭了。

她沒有爸爸,布朗女士也沒有給她多少母愛,她從來沒有感受過家庭的溫暖,和雅各布相處的時候,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家庭的氛圍。如果他不是謝菲爾德的下屬的話,她簡直想求他收養她,成為她名正言順的父親。

遇見謝菲爾德之前,她正在肮臟、汙穢、罪惡的貧民窟裏掙紮求生,每天回家都能聽見悲劇和慘劇在發生。她以為自己早已經無藥可救,卻在即將落入深淵之前,抓住了謝菲爾德有力的手掌。

遇見謝菲爾德之後,她交到了好朋友,第一次在學校裏大受歡迎,還發掘了表演的天賦,成為一部電影的女主角,還有一位既像父親又像兄長的雅各布陪在身邊,他接她上下學,時刻關注她的身體狀況,陪她看他不喜歡的音樂劇,再沒有誰比他更像一個父親了,哪怕是謝菲爾德都不像。

想到這裏,她紅著眼眶,擡起臉來,一抽一抽地說:“雅各布叔叔,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雅各布看著她濕漉漉的黑睫毛,緩緩地答道:“你說。”

她對上他的視線,鮮紅色的雙唇微張,輕輕地、有些羞怯地、充滿柔情地、就像是在編織一個綺麗美好的夢境似的問道:“我能不能……能不能……叫你一聲爸爸?”

雅各布聽見這句話,實際上,沒什麽特別的感觸。可能有,但他心痛得感覺不出來了。

他只是覺得,這女孩果然是上天對他齷齪欲念的懲罰。

安娜見他點了點頭,快樂地歡呼一聲,含羞帶怯地叫了一聲爸爸,又在他的臉上重重地親了兩下。

她開始覺得這個夏天美好了起來。

要是謝菲爾德回來的話,那就更美好了。

不知是否那個老家夥受到了她的感召,第二天放學後,她在客廳的茶幾上,看見了一盒火柴。不是普通的火柴,是謝菲爾德常用的長柄火柴,由香柏木制成。

她的心“砰砰”狂跳起來,渾身上下的血液都沖向頭腦。來不及脫下沾滿草屑的臟襪子,她“噔噔噔”地跑到花園的落地玻璃門前。

午後的陽光金黃、明媚,在生機勃勃的薔薇花叢上閃爍著朦朧的微光,蠓蟲在充滿塵埃的空氣中飛舞。

謝菲爾德站在花園裏,穿著淺灰色的襯衫,袖子挽到手肘,一只手拿著威士忌杯,另一只手插在褲兜裏,不知在想什麽,灰藍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望著前方,有些心不在焉。

當他垂下頭,將威士忌杯靠在唇邊時,輪廓還是那樣冷峻,身形還是那樣挺拔。

不知是否太久沒見到他的緣故,她差點被劇烈的心跳聲震得頭腦眩暈、站立不穩。

她真的太想他了,想到心臟狂跳,想到血液躁動,想到恨不得一口咬在他的臉上。

沒時間和他打招呼,她將書包丟在地毯上,推開落地玻璃門,跑出去,撲到他的身上,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兩條腿不知羞恥地掛在他的腰上。

她想不出動人的開場白,幹脆把他那只插在褲兜裏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顰蹙著眉頭,帶著鼻音抱怨說:“你終於回來了,你再不回來,我就要死了!”

謝菲爾德不得不放下威士忌杯,托住她兩條往下掉的腿,輕斥道:“胡說什麽。”

安娜才不怕他的呵斥,她用勁摟著謝菲爾德的脖子,嗅著他頸間辛烈卻清冽的香氣,在熟悉的氣味中打了個心滿意足的哆嗦。

她側頭咬了一口謝菲爾德的臉頰,對著站在玻璃門後的雅各布揮了揮手,心想,不會有比這更美好、更愜意的夏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