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2/3頁)

他始終縱容著她,從不對她發火或生氣。有那麽一刹那,她覺得自己真的成為了他的情人。她再一次忘記了年齡上的差距,忘記了可能會經歷的死別。她想,他們都這樣契合、這樣快樂了,他為什麽還不和她在一起?

兩天後,醫生上門復診。安娜發熱的症狀已完全消失,就是嗓音還有些嘶啞。她特別討厭這副難聽的嗓音,讓她的撒嬌變得像惱人的鵝叫。

醫生復診完畢,對謝菲爾德說道:“可能要再打一針。”

上次打針是在她昏睡的時候,所以這一次,算是她第一次打針——以前生病,都是布朗女士充當醫生為她開藥治病,她幾乎沒有去過醫院,也不知道感冒發燒,原來要靠打針才能治好。

看見那長長的、鋒利的針頭時,安娜慌了。

她並不是不怕痛的女孩,從前之所以能忍受玻璃紮進腳掌的痛苦,是因為別無選擇,不能忍痛就只能等死。現在不同了,她被謝菲爾德寵成了一個真正的天真少女,怕疼怕痛,連打針都害怕,必須要有人陪同,才有勇氣去面對那根長長的針頭。

安娜將頭埋進謝菲爾德的懷裏,緊緊地環住他的腰。針頭推進她的皮肉裏,其實不是很痛,但她還是吃痛似的咬住了謝菲爾德的手臂。

他沒有責怪她,也沒有訓斥她,只是輕拍著她的後背,低聲哄著她,試圖讓她放松下來。

他無條件的縱容與寵愛,讓她鼻子一酸,差點流下淚來。

安娜知道,她不可能永遠都是一副生氣勃勃的少女模樣,這兩天,她最痛苦和最消沉的時候,面色暗淡,嘴唇焦幹,幾乎像個經歷了妊娠的婦女。是謝菲爾德無微不至的呵護和照顧,讓她重新煥發了少女的光彩。

只要他在身邊,她就能永遠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天真少女。

——

星期四,安娜的健康徹底復原了,她本想把星期五的課也曠了,老師卻打電話過來,詢問她的身體狀況,讓她明天一定要來參加考試。

於是,幸福的養病生活結束了。第二天,安娜滿臉不高興地被送去了學校。

朱莉見到她,激動興奮地給了她一個擁抱:“還以為你會因為生病,錯過這個試鏡呢!”

安娜想了半天,終於想了起來——上個星期,朱莉的爸媽想請她去參加一部電影的試鏡。

不巧的是,這星期六,謝菲爾德答應了陪她去野餐,再加上她對這部電影的劇情一無所知,正要拒絕,朱莉卻拿出一疊打印好的劇本,硬塞進她的手裏:“你先看看,下課再說!”說完,上課鈴響起,她抓起書包,匆忙地奔向其他教室。

這堂課安娜就在這間教室,所以不怎麽著急,她坐下來,把劇本夾在課本裏,一頁一頁地翻看起來。

隨著劇情的深入,她的神情變得越來越癡迷狂熱,到最後,甚至撲簌簌掉下淚來。

故事①的主人公是一個八十歲的老人,他意識到自己大限將至,於是把伴隨一生的相冊拿了出來,決定一個一個地拜訪相冊上的故人。

然而,和他同時代出生的人,都沒有他長壽,要麽死在了戰爭的車輪下,要麽死在了和病魔的對抗中。他一生沒有娶妻,因此也沒有子女,看著相冊上的舊識接二連三地化為墳墓,不禁越發感到孤獨。

就在這時,他翻到了一張舊照片,一個女孩穿著希臘式長裙,正坐在泳池邊,朝照相的人微笑。照片是黑白的,他卻透過這單調乏味的色彩,看到了女孩貓似的褐色眼睛,鮮紅色的嘴唇。這是他的初戀情人,他們只相戀了半年,就因戰爭而分開了。

他拿著照片,按照回憶找到了初戀情人的住所,卻發現那裏已變成一棟墻皮斑駁的旅館。他四處探聽初戀情人的下落,四周的人卻告訴他,完全沒聽過這個名字。

追憶生命的旅程到此結束,他感傷地嘆息了一聲,住進旅館,決定第二天再離開。

當天晚上,有人敲了敲他的門。他打開門,隨即一愣,黑白照片上的初戀情人復活了,她一點兒也沒有改變,還是那樣美麗,那樣年輕,皮膚是性感健康的蜜褐色,嘴唇飽滿鮮紅,渾身上下流溢著叫人著迷的青春氣息。她朝他露齒一笑:“老先生,要試試我嗎?我很幹凈,沒有臟病。”

經過一番長談,他了解到,這女孩和他的初戀情人有一些血緣關系,至於多少,她不肯說,而他的初戀情人一生窮困潦倒,已經病逝多年。回想起過往的時光,他忍不住啜泣著喃喃道:“怎麽會,怎麽會……”

女孩點燃一支廉價的香煙,天真又世故地嘆了一聲:“啊呀,老先生,這世道就是這樣的,您要是可憐您那死去的初戀的話,不妨和我睡上一覺吧,我快吃不起飯了!”

看到這裏,安娜的心“砰砰”狂跳起來,隱隱猜到了後面的情節。就像她想的那樣,男主角帶女孩飽餐了一頓,把她送進理發店清洗頭發——她那頭濃密的棕褐色頭發,已經有兩個月沒洗了,後半段打成了一綹綹死結,還抓出了兩只虱子,只能剪成齊耳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