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安娜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洗了個熱水澡,潦草地擰幹濕發,把那條蕾絲睡裙換在了身上,又從母親的衣櫃裏,翻出一件象牙白的風衣披上。她本想化個妝再去酒店,擡頭一看掛鐘,已是八點過二十分,連忙套上紅色高跟鞋,急匆匆地跑出了門。

她像一頭野蠻的小母牛,一路橫沖直撞,撞到了不少行人。行人剛想開罵,看到她那張美麗的臉蛋,又悻悻地閉上了嘴巴。就這樣,安娜暢通無阻地跑到了酒店門口。這時,已是八點過四十分。

她撐著雙膝,用兩分鐘平定了急促的呼吸,然後挺直背脊,怒氣沖沖地走向接待台,亮出手裏的兩串鑰匙:“你們是怎麽辦事的?連客房鑰匙都能給錯。”

前台被她嚇了一跳。能入住五星級酒店的客人,大多都非富即貴,他們教養極佳,即便生氣,也不會像安娜這樣大喊大叫。她立刻站起身,招呼安娜坐下來:“這位小姐,不要著急,慢慢說,出了問題我們會幫你解決。”

安娜一臉不高興:“我叔叔給了我兩串鑰匙,讓我去幫他找東西,結果只有一個客房的門能打開。絕對是你們給錯鑰匙了。”

前台耐心地問道:“能把那兩串鑰匙給我嗎?我幫你查一下入住人,看看是不是你的叔叔。”

安娜似乎這才消了一些氣,點了點頭。她將男人給的那串鑰匙,飛快地在前台的眼前晃了一下:“這是打得開的那串。”然後,將肖恩給她的那串鑰匙,遞給了前台,“這是打不開的。”

前台看著她手中的另一串鑰匙,欲言又止。

就在這時,安娜忽然站起身,不停地用手掌扇風,鼓起雙腮,非常不高興地說:“我來了這麽久,怎麽沒人給我倒水?渴死我了。”這女孩長得如此美麗,氣質卻異常粗魯。

前台打消了向她要另一串鑰匙的想法,低頭翻開巨大的登記簿,只想趕緊送走這尊暴躁的瘟神。

“請問你的叔叔叫什麽?”

“謝菲爾德。”

前台有些疑惑地說:“這串鑰匙的入住人,就是謝菲爾德先生啊。”

“不可能!”安娜斷然道,“你再仔細看看。”

“真的是謝菲爾德先生。”前台問,“這位小姐,是不是你開門的方式不對?”

聽見這句話,安娜又站了起來,雙手叉腰,提高音量:“我來這家酒店好幾次了,怎麽可能連怎麽開門都不知道?”

前台雖然是第一次見到安娜,但並沒有懷疑安娜的說辭——安娜長得太漂亮了,比很多有錢人的情婦都要漂亮,這麽漂亮的女孩想要住進五星級酒店,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她沒必要在這件事上撒謊。

前台只好低下頭,繼續查看登記簿。終於,在下一頁找到了另一個“謝菲爾德”。按理說,她應該打個電話過去核對安娜的身份,但她太怕安娜大喊大叫了,連忙取出備用鑰匙,雙手遞了過去:“對不起,對不起,可能是同事拿錯了鑰匙,真的很不好意思,對不起。”

與此同時,大廳的座鐘時針已快要指向“9”。安娜的手心全是焦急的熱汗,語氣卻相當淡定:“沒事,下次不要搞錯了。”

“真的很抱歉,我讓同事帶你過去吧。”

“不用,”安娜拿過鑰匙,牢牢地記住了上面的房號,“我找得到路,也知道怎麽開門。”

前台雙手合十,抱歉地笑了笑。

距離九點鐘,還差十分鐘。安娜攥緊手裏的鑰匙,連電梯都沒有坐,直接奔向樓梯。一層樓有三十級台階,她屏住呼吸,兩級台階當成一級跨,只用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跑到了L先生的房門前。

心臟幾乎快要跳出喉嚨,後背全是黏糊糊的熱汗。她將頭抵在門上,深深地吸氣、吐氣,把鑰匙插進鎖孔裏,旋轉,“哢嗒”一聲,門開了。屋內一片漆黑,沒有人。

她走了進去,沒有開燈。從走進這個房間的那一刻起,她的腦中已是一片混亂。再次呼出一口氣,安娜踢掉了腳上的高跟鞋,脫下身上的風衣,穿著蕾絲睡裙,走向套房的臥室。

心跳強烈到耳膜都在嗡嗡作響。她垂下頭,攥緊雙拳,有些煎熬地咽下一口唾液。落地窗外,路燈昏黃的燈光投射在木地板上,倒映出她發顫的影子。

她深吸一口氣,悶頭鉆進了被窩裏。真絲被子冰冰的,覆蓋在她的身上,卻讓她產生了一種被燙傷的錯覺。

為什麽會出現這種錯覺?很簡單,因為這個得到L先生的辦法,既羞辱了L先生,也羞辱了她對L先生的感情。

可是,除了這個辦法,她真的不知道還有什麽辦法能接近他、得到他,就像牲畜只有被獻祭才能接觸神明一般。

L先生就是她的神明。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也許只過去了十多分鐘,就在安娜輾轉反側,無比煎熬的時候,有鑰匙插進了鎖孔裏,“哢嗒”一聲輕響,L先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