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5/9頁)

兩人重新回到了桃源峰,落地不久後,竟然又下起了小雨。

細雨連綿不絕,四處泛著潮濕冷意,道路兩側的桃林逐漸淹沒在蒙蒙霧氣裏,像是被水暈開的粉白色塊。

“可惜,”少年有些諷刺地道:“所謂浩然之氣,配義與道,要我說,大部分劍修都沒有德行與劍相配。”

穆晴略有些詫異,旋即垂下視線,長睫覆住眸中湧動的情緒,只笑而不語。

韓曜轉頭看她。

這看似雙十年華的女子眉黛青顰,臉容秀麗如畫,氣質溫婉。

她在山間石階上行走時不緊不慢,裙裾不曾揚起,腰間垂下的環佩不曾發出一絲響動。

韓曜想起自己舊年曾遙遙見過的鄉紳家的小姐夫人。

那些衣裙精致、杏眼桃腮的女子,她們行不回頭,語不掀唇,笑不露齒,姿態看似高貴卻顯得十分拘束。

村裏鎮中少年頻頻回顧,見她們風姿儀態,又自慚形穢不敢靠近。

穆晴的言談舉止看似隨意,然而說話聲調、走路姿態,步伐距離,都標準得如同尺塑,卻又顯得無比優雅自然,勝過那些人百倍。

只是此時此刻,韓曜卻有些失望。

如果是蘇旭在這裏,必定會沒好氣地贊同自己的話,或者冷哼一聲說你這家夥居然還讀了孟子,不是不識字麽。

或者,也可能冷笑說,師弟莫不是在寒磣我。

――假如她和穆晴一樣同是劍修的話。

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有些想她,或者說希望站在這裏的不是穆晴。

“我能想出許多她討厭我的理由,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種,亦或者全都有呢。”

穆晴搖頭,“大師姐並不討厭你。”

韓曜:“現在你倒是像她的師妹了。”

穆晴依然溫溫柔柔的,仿佛一點都不在意被嘲諷了,“並非誑語,只是我與九師弟對‘討厭’的定義不同罷了。”

韓曜不想和她爭執,反正對方給不了他想要的答案。

“其實我還有一事想詢問五師姐,那日我與你對掌時,你靈力先是枯竭,緊接著又大增,廢我整條右臂――那是如何做到的?”

穆晴自然不會說因為我是妖怪,我們平日裏都藏著掖著,靈力比你想象得要多很多,不和你較真只是因為我們裝孫子習慣了。

她微微一笑,“九師弟本是風水|雷三靈根,卻能仿照大師姐的炙炎手,放出火系靈力,我可曾問過原因?”

韓曜啞然片刻,“這其中有些緣故,我本想告訴大師姐的。”

穆晴並不意外也不細究,只是疑道:“那你可曾告訴她?”

“我不知道你是否理解,但我覺得她可能不會相信了,因為我其實自己也不太清楚是怎麽一回事。”

少年沉默了一會兒,“而且她生氣的時候,我感到了殺意……那感覺莫名讓我興奮,不是說我真的因此快樂,而是一種奇怪的本能似的反應,若是她當真動手,我恐怕也會壓抑不住。”

穆晴聽得直皺眉,“所以你是否會故意惹她生氣呢?”

“我不知道。”

他低聲道,“我真的說不清,有時候在她面前,我總是會後悔自己說過的話,還自然而然想要頂撞她。”

穆晴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有些猜測,當著對方的面卻不好講出來,“師弟不必多想,大師姐其實十分寬容,許些小事不會往心裏去。”

至於小事之外的事,那就不好說了。

韓曜苦笑一聲,也領悟到這一層意思,“聽說你是她帶進桃源峰的,他們說你以前是個世家小姐。”

穆晴淡淡道:“我入宗門前早已出閣了。”

韓曜:“?”

穆晴:“……”

她想起大師姐曾說這家夥不通文墨,剛才見他隨口講了孟子中的語句,還有些奇怪,此刻倒是相信了。

“哦,你嫁人了。”

韓曜遲了一會兒反應過來,“你夫君也是修士?”

穆晴微微搖頭,“他幼時曾被大妖重傷,傷口愈合,詛咒卻消不掉,所以身子孱弱,但他是唯一的天靈根,因此闔族都供著他,他們家不惜花重金迎我過門,本就是要我誕下子嗣,只是沒兩年他就被二房的人毒死――也興許是我害了他。”

靈根天賦優劣確實與父母有些關系,因此修真世家多有聯姻。

“為什麽是你害了他?”

旁邊的少年眼神茫然,“不是被人毒死的?”

他倒是沒再問那人為何會被毒殺,聽上去無非是豪門大族爭奪家產。

“二房裏的太太,也就是先夫的弟媳產子後,測出是天靈根――”

他們早就看大房的病秧子不順眼,得子後,很快查出穆晴的身份有異,才知道她竟然是個半妖,只覺得如有天助,頓時起了殺人嫁禍之心。

半妖只是一個身份,本不該再有其他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