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趙銘奇的話堵得晏瀝心氣不順, 心裏頭升起前所未有的緊張感。

吃了口西瓜,趙銘奇歪著脖子看他,問:“高中的時候你不這樣。因為你一句話, 柏菡在學校裏躲著你, 倒是你, 時不時湊上去找她。就特別像小學初中那幫為了吸引女生注意力而搗蛋的幼稚鬼。”

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大學我和你們不在一個城市,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 回來就聽說你們要結婚, 以為終於是修成正果了。結果你對她的態度簡直冷得沒邊了, 有時我在一旁看著都特想拿根鐵鍬撬開你的嘴,讓你多說點話, 別一面對她就似個啞巴。那幾年你們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有一些誤會?”

背緊貼著沙發的曲線, 晏瀝仰著面靠在沙發的背上, 死氣沉沉地盯著雪白的天花板, 半晌“嗯”了一聲。

“有誤會就去解開啊,冷處理並不會有任何結果。”趙銘奇恨鐵不成鋼。

“她說過,”喉結上下滾動著,“是我沒信。”

“哎——我真是不知道怎麽說你好,現在呢, 現在信了?”

晏瀝悶悶地一聲:“嗯。”

趙銘奇伸手打在他朝天的腦門上,“你以前不是不信,是‘被偏愛的有恃無恐’,覺得她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現在她離開了,你才曉得人心也是會涼的。”

“有時候你還不如陳旭, 陳旭女人不少,萬花叢中過,但他和每個人都說得很清楚。他是玩的心態,他找的人也都是玩的心態,不會傷了誰的心。你和柏菡是動真格的,尤其是她,你比誰都清楚,其實你比陳旭還渣。他活得清醒,你糊塗。”

趙銘奇和晏瀝相處了這麽多年,從來是嬉皮笑臉附和他的,頭一次擺出這麽正經的臉色教訓他。

晏瀝心焦又頭疼,沒想到還有更讓他煩的事不請自來了。

晏廷的妹妹,他那特別聒噪能找茬的姑母——晏清,從美國飛回來了,那邊的公司交給別人管了,自己回臨城瀟灑。

她的瀟灑就是晏瀝的磨難。

剛回晏家,迎接晏瀝的就是飛砸過來的一個靠枕,晏清瞪著眼問他:“聽說你把你老婆作沒了?”

晏瀝:“……”

他瞥了眼一臉‘不關我事’的晏廷和向來和晏清不對付的林沐琴。

林沐琴反駁道:“什麽叫作沒了?別什麽都賴我兒子。柏菡提的離婚,要怪就怪她自己。”

晏清哼笑,“那女孩提離婚當然是這小子傷了她的心,我見過她,我看人很準,她是個好姑娘。”

林沐琴說:“得了,平時溫溫順順的,執拗起來四頭象都拉不回來。況且她的身體能不能懷孕都難說,離了好,總不能綁一輩子連個種都不給晏家留。”

晏清撇著嘴點點頭:“有你這婆婆確實離了好。”

果然,這兩人碰在一起兩三句話又要吵起來。晏廷一貫當作沒聽到,杵在原地管自己做事,盡職地扮演一個啞巴。

晏瀝覺得自己這點可能是有點像晏廷,不說話,遇到嫌心煩的家事就裝死。

晏廷就是外人口中那種“喪偶式教育”中的角色,從小到大,除了錢,一概不管。林沐琴怎麽說,他就聽著,不同意也不反對,蔫著張臉。她沖他吼叫,他也能鎮定自若地低頭看公文,對一切都保持無動於衷。

林沐琴打晏瀝,他不管。林沐琴寵壞晏瀝,他也不管。出門工作的一刻才會容光煥發,變成一個活人。留在家裏的,只有死人一般的寂靜。

晏瀝靠在墻邊,看著吵得翻天的母親和姑母,而父親仍舊面對著書架,緊著眉頭找著書,不僅啞巴了,還像是聾了。

他仿佛看見了另一個自己——另一個面對柏菡時的自己。

走出房間下到一樓,耳邊才清靜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晏廷總算是說話了,意思是姑母覺得晏瀝也是時候接手家裏的一部分工作了,不能總是由著自己散漫隨性地當個人投資者。晏廷覺得晏清說的不錯,於是要求晏瀝選一家子公司去管理,兩年內做出成績給他看。

晏瀝開始是婉拒了,但拗不過一靜二吵的狂轟濫炸。

他低著頭,看著碗裏沉靜靜的湯面,伸進筷子攪動一番,這才有了激蕩的波紋。

“YT吧。”

晏廷的筷子停在嘴邊,向來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YT?娛樂業?”

“嗯。”

林沐琴探著身問:“你不是向來對娛樂行業嗤之以鼻的嗎?”

晏瀝面不改色說道:“有挑戰性。”

“YT雖然不是我們晏氏的重要產業,但也不是玩物,你要接手就要想清楚,好好地做。”晏廷擱下了筷子,雙手交疊放在桌上,神情嚴肅地和已然成熟老練的兒子說道。

“哼,談起公司才會多說幾句話,平時怎麽就是個悶葫蘆。”林沐琴小聲吐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