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柏菡?你回來了怎麽不上樓, 在和誰說話?”韓馨透過廚房的窗聽見了柏菡說話的聲音,於是趴在窗前沖樓下喊。
柏菡立即擡頭,伸手把晏瀝往防盜門前的雨棚下一推, 讓他正好站在韓馨的視線死角出, 隨手捏了一個謊言回應:“沒事, 我突然想起和朋友還有個約,晚一點再回來。”
也不知道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聽的,這裏樓層太低,開著窗就能很清晰地聽見樓底的聲音。
“好的, 別太晚了!不安全。”
她仰著頭, 忘了注意自己的位置, 等確認韓馨縮回了腦袋她才把視線收回,晏瀝露了一截的鎖骨撞入她眼裏。
剛想退後半步, 晏瀝卻眼疾手快捉住了她的手,重心偏了, 整個人向前一跌, 鼻尖磕在他的肩上, 悶哼了一聲。
她擡起頭正要責問,卻聽見晏瀝低沉繾綣的嗓音鉆進耳中。
“下雨了。”
回望,天空中果然飄起了小雨花,落在地面上,一點一點將淺色的水泥路染成深灰的。
防盜門前雨棚下的那一小點空間成了躲雨的唯一地方。
“趁雨還沒下大, 你回去吧。”柏菡說。
晏瀝卻問道:“你剛才說和朋友還有約?是誰?陪你坐地鐵的那個男人,還是許臨?”
聞言,柏菡翻了翻眼,降低了分貝沒好氣地說:“那是我搪塞舍友的話,我不希望她發現我和前夫在樓底爭論。我站在樓下說了這麽久的話, 卻沒有上樓,她會覺得奇怪。”她停頓片刻,略帶諷刺的笑著說:“剛才看天還沒下雨,打算找個地方和你把話說清楚。不過既然下雨了,你還是趁早回去吧。”
“雨變大了。”
“嗯。”所以呢?
“我沒帶傘。”
“……你跑去車裏。”
他低頭,“我沒開車來。”
“你覺得我信?”
“陳叔送的。”這幾天雨下得多,膝蓋隱隱作痛。
“那你再叫陳叔來送你回去。”
“他女兒生病了,向我請了假今天提前回家照顧。”
柏菡的耐心被磨完了,她挪了挪步子,扁著嘴說:“叫朋友來接你,或者叫輛網約車,隨便什麽都行。奔三的人不至於要我教你怎麽回去吧?”
……
“我的意思是,像你剛才說的那樣,找個地方談一談。”
他話裏的意思有這麽難懂嗎?她以前說話這樣帶刺嗎?
柏菡打量他。
今天不是半個啞巴了,會說長句子了。
“就在這長話短說吧,”她壓低了聲音,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慢悠悠道,“最近幾個月的你很反常,不厭其煩地出現在我周圍。安城是、片場是、曲州也是,現在甚至跟蹤。為什麽?”
她的話像打了一拳在晏瀝的喉頭,他默不作聲。
面對這樣的晏瀝,柏菡已經習慣了。
“我不知道我的單身生活是哪處吸引了你的注意力。”
喉結一滾,晏瀝的掌心和袋繩摩挲發燙,哽著聲平靜說:“我後悔離婚了。”
柏菡放下了她侃侃而談時不自覺升起的手,扶在綠色的防盜門上,指尖蹭刮著上面的鐵銹,表情看不出喜悲。
雨越下雨大,雨點兒落在樹葉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幾只夜貓輕輕嗚咽了幾聲,身影飛快地從草叢裏竄過,躲到有遮蔽的角落。清風徐徐,裹挾著雨花斜吹進雨棚下。片刻之間,面對面站著的兩人都被打濕了身子的一側。
“為什麽?”
“我們認識了十九年,我追著你跑了十幾年,你都沒有把我當回事過。我們離婚僅僅幾個月,我想,理由應該不會是你突然愛上我了。”
柏菡不介意他的沉默,因為並沒有把他和他的話往心裏放。
“鄭書藝呢?你們的關系沒有更進一步嗎?”
晏瀝終於動了動嘴巴,“我和她沒關系。”
“沒關系你千裏迢迢帶我去布拉格幫她挑禮物,沒關系早上她從你房間裏出來?我以前或許是心瞎,但我眼沒瞎,你不用這樣誆騙我。”
“禮物是因我欠她了許多年,帶你去是……”
柏菡截斷他的話,“欠她了許多年?你也欠我許多年,你給了嗎?十九年間你只有三次記得我生日,送過我三次禮物,你欠她的有你欠我的多嗎?”
她越說語氣越顯得焦躁。
他不提還好,他一提,她好不容易拋到腦後的所有委屈又湧了上來。
“還是別提她了,”柏菡主動轉移話題,“你不是後悔離婚,你只是不習慣。”
“你習慣了有人在身邊仰望你,你習慣了掌控我的一切。現在一切都變了,你的控制欲開始作祟。”
“你記不記得高中時全校師生一起看了部電影,回家的路上你說劇中的破鏡重圓看著特別沒有意思。你說好馬不吃回頭草。”
“所以我們都別回頭。”
晏瀝向外向前挪動了一步,橫在柏菡和斜打進來的雨水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