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走廊的盡頭傳來了尖叫聲,擊中了柏菡空白的腦海。她忍著沒有讓眼淚流下來,只是在眼眶內打轉。

短短幾秒,她設想了一百種可能發生的事,又幻想了一百種晏瀝和她解釋的說辭。

最後都被那甜美的女聲打破了。

“這位小姐,你是中國人吧?”女人走近柏菡身邊,伸手在她發懵的眼前晃了晃,“請問有什麽事嗎?為什麽在我們房門口這樣看著我是需要幫助嗎?”

柏菡很想回答她,但就是發不出聲,熬夜加走廊睡的這幾小時讓她的嗓子啞了。

晏瀝也走了過來,站到她面前,那平時給予了她無限安全感的胸膛和肩膀在此時擋住了大半的光。

他微微附身,輕聲問道:“怎麽了?”

原本只是懸著的淚水,隨著她的眨眼,不爭氣地淌了下來。

“這位小姐你怎麽哭了?別哭啊,別人還以為我們對你做什麽了。”女人手忙腳亂地從包中取出一張紙巾遞過來。

柏菡搖搖頭,不管不顧地用手擦去眼角一直淌下的淚,吸了吸鼻子。

半晌,她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稍微平靜了一些,才啞著聲道:“我忘拿房卡被關在門外了。”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語氣,出來的聲音委屈得像個哭鼻子的小孩。

身旁的女人失笑:“不是吧,這麽大了還為這事哭鼻子。”

晏瀝抽走了女人手中的紙巾遞給柏菡,見她愣著不收,便皺了眉單手替她擦著眼淚。

他說:“書藝,你先回去吧。這裏我來解決。”

鄭書藝看了看呆若木雞的柏菡,點了點頭:“嗯……嗯,好,那你別忘了等下來接我。”

晏瀝看著柏菡,這次柏菡也沒有躲閃,彼此的眼神都仿佛望進了對方眼底深處。他就這樣看著柏菡,淡淡說:“好。”

鄭書藝走後,晏瀝抓著柏菡的手腕走進自己的房間,讓她坐在床上。

他背過身,翻找了一下包,拿出柏菡的護照看向她:“我去前台再拿一張備用房卡。”他頓了頓,“你在這等。”

他離開房間後,柏菡的耳邊還回蕩著鄭書藝的聲音。刺耳的幾聲“我們”還懸在柏菡心裏。除此之外,晏瀝那副在家的模樣,鄭書藝那副嬌嗔又自信的模樣,更像在柏菡的心頭劃著一道道口子。

她是誰?

是因為工作認識的女人?又或是哪家的富小姐?

柏菡突然反應過來今天是18號,那她剛才說的一整天都要歸她又是什麽意思。

心裏的疑問和情緒太多,以至於晏瀝回來時她一句也沒能問出口。

晏瀝把柏菡送回隔壁的房間,也不知從哪兒變出來一只三明治放在了桌上。

眼見他轉身就要走,柏菡還是嘶啞著喊住他。

“晏瀝,”她弓著背坐在床上沒有起身,“你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晏瀝回過頭,這一次柏菡看得清楚,他眼中的不是從容,更不是內疚,而是毫不在意。就像平靜的湖面連一片葉子都沒有落下。

他駐足停在門口,半晌,緩緩說道:“今天我沒有時間陪你,你在布拉格走走,”末了,他又添了一句:“有喜歡的包就買。”

他走出門,柏菡撈起床上的一個枕頭重重地扔了過去。枕頭砸在門上發出悶悶的一聲。

·

晏瀝走後,柏菡呆坐在床上很久很久,久到最後倒頭睡去了。她就這樣不吃不喝到了下午三點才醒。

酒店坐落在半山腰,將這賦有童話色彩的城市盡收眼底。柏菡站在落地窗前,眺望這繁茂的街景。

她來到酒店大廳用流利的英文問前台有沒有推薦的餐廳,得到答案謝過後走出酒店。她回身擡頭看到鬧哄哄的人群在處理著破碎的窗戶。有幾個遊客用英文說著還好沒有砸到人。

只是這窗短時間內沒法修補,不管用什麽去遮擋,也總會有刺骨的冷風湧入走廊。

柏菡戴著一頂紫色的貝雷帽,散著發,難得塗了正紅的口紅,一襲黑色的呢大衣襯得臉愈發白。二月的布拉格特別的冷,寒氣穿過袖口通向四肢百骸,打了腮紅的雙頰被凍得紅上加紅。柏菡不禁哆嗦了一下。

布拉格老城廣場,人們聚在一起,好不熱鬧。

街邊的小商鋪玲瑯滿目,小販熱情地招呼著人,廣場中不乏有人跳著舞,火紅色的裙擺隨著轉動的身姿飛揚著。

柏菡慢悠悠地走著,無聊地垂著頭端詳起自己的鞋子。這是她最喜歡的一雙鞋,深紫色細高跟,露出雪白的腳背,很顯氣質。也是晏瀝唯一誇過的,他那天站在樓梯下方,望著她走下來,接過她的手,啞著聲說“很美”。這鞋唯一的不足便是冷,柏菡覺得自己是瘋了才會在這樣的天氣穿著這雙鞋,腳趾已經全然失去了知覺。

突然,廣場中央的音箱響起了輕快的前奏,她回頭望去,聽見那音樂逐漸轉變得浪漫而又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