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楚京已經步入寒冬時節, 從北方而至的冷風一遍遍地吹過,帶走了所剩無幾的暖意。

為了避免寒氣沖突了女子和幼嫩的兒女,祁朝暉出乎意料地未騎馬而是乘了一輛馬車到太傅府去。不多時, 上有華蓋的寬大馬車便停在了太傅府門口, 它的旁邊赫然停著另一輛青布樣式的馬車。

祁朝暉下了馬車,恰巧與正要離去的顧少丞撞上。一人月白色衣衫,一人青色棉袍, 風拂過, 兩人衣袖揚起, 目光相對間有一股暗流在湧動。

“鎮北侯,”顧景同淡淡頷首,打了個招呼作勢要上馬車。

“顧少丞,本侯有一句話,孤身外男還是離一府女眷遠些的好。”祁朝暉動作隨意地撣了撣衣袖, 輕描淡寫地開口說道。

他的話中之意成功令顧景同停下了腳步, 他往太傅府的府門看了一眼,輕笑一聲,“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老師有難,我自是要上門相幫, 又算什麽外男。”

太傅府的大門仍然關著,門房不可能沒看到鎮北侯府標志的馬車,但裝聾作啞毫無動靜。顧景同挑了眉,含笑道, “只怕在師妹看來, 鎮北侯才是那個不該入府的外男。”

會心一擊, 祁朝暉面無表情地看著果然緊閉的大門, 手指不停地推磨手上的玉扳指。他黑漆漆的鳳眸微眯,冷聲道,“本侯去看自己的妻兒再光明正大不過。”

“既然如此,景同先行告辭。”聞言顧景同一甩衣袖,神色未變,屈身上了馬車。

青色樸素的馬車慢悠悠地離去,一如它的主人那般淡然,又仿若根本未將鎮北侯的話放在眼中。

沉默在太傅府的門口蔓延,連和往門房處看,發現人早就躲進了府中。得,真被顧少丞說中了,夫人是不想見到侯爺,索性連府門都不開了。

過了約莫有一刻鐘,太傅府的府門依舊未開,男人的衣袍染上了冬的寒意。再一會兒,祁朝暉盯著太傅府門的鳳眸幽暗,倏而一笑,其中的涼意驚了連和的心。

“侯爺,想必是太傅被抓,太傅府為了……”他斟酌著話語找借口。

“回府。”祁朝暉冷著臉未作一絲的停留,大步流星地上了馬車。

既然女子這般想和自己劃清界限,那他就等著她親自去找上鎮北侯府的那天。顧景同,呵,縱然他身負才華,手段了當,到底沒有根基倚靠,也比不上世家的勢大。

連和心中了然侯爺是和顧少丞對比之後不舒坦了,也未再說什麽。他冷眼看著,陪著夫人生產之後,侯爺就馬不停蹄地進了宮,直到今日才有了機會,巴巴的費了心思要為謝太傅脫罪,結果連府門都進不得。

夫人可真是倔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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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的馬車往大理寺的方向而去,顧景同安坐在其中,想起方才師妹說的話,擰起了眉頭。

“管家的確只給那人五兩銀子,那一百兩如若不是彭遇進京之前就有,便是有人在他住進客舍的時候暗中拿給他的。換句話說,銀票沒有標志,他根本就沒辦法證明銀票一定是太傅府的人給的。此是其一。”

“被搜出的試題按照常理而言記在了腦中之後,為了保證不出紕漏,一定會銷毀了事。可彭遇不僅未銷毀它,而且大咧咧地放在租住的客舍,又輕而易舉地被人找到。他的動機我不得不懷疑,此是其二。”

“無人看到父親親手將那信給他,僅憑幾分相似的字跡根本就不能確定泄給他試題的人一定是父親,更何況他收到信的時候父親還在禮部,此是其三。”

“就憑這三條疑點,大理寺和刑部根本就沒有理由將父親關進去。師兄,這當中定是有人在學子中推波助瀾,想要借輿論將父親釘實在刑架上。”

“師兄,我們兵分兩路,我去調查是何人給了彭遇銀錢,麻煩你去大理寺多查查那封信件。”

想著想著,顧景同眼中閃過一抹贊賞,昔日聲名不顯的謝師妹倒是心有溝壑,十分聰慧。一條條分析下來,果然發現了其中的幾個疑點。能在這般情況下穩住一府的人不見慌亂,師妹不是尋常女子啊。

不過,那封書信早前便在朝上比對過,上面的字跡和老師的有七分相似。雖不能確定就是老師所寫,但也不能完全將老師摘出去,要想找到突破口,還是要從彭遇這個人上面入手。

“馬車快些。”顧景同為官兩三年,摸查過不少案子,他此刻心中有些莫名的感覺,想到了什麽眉目一凜,不由得催促馬夫往大理寺趕。

大理寺的監牢設的幹凈些,這裏不同於京兆尹,關押的大多是犯了事的官員和宗室貴戚,在罪名還未落實之前,獄卒都保持著基本的客氣。

秋闈舞弊一案事關重大,原本謝太傅和彭遇都不準任何人探視,顧景同好說歹說都不得其入。但今日早朝時,聖人瞧著像是有放出謝太傅之意,再加上謝太傅之女生下龍鳳胎,實打實是鎮北侯的子嗣。鎮北侯方從東狄班師歸來,一些人的態度不知不覺就松動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