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大結局(三)

二十多年了, 那淹沒在歲月長河裏的淮關往事終於要被重新掀出來。

一大清早,刑部、大理寺集體出動,左監門軍聽受差遣, 幾乎跑遍了大半個長安城, 才將蘭陵公主陳情書中所列舉的證據一一搜羅齊全。

到了黃昏時分, 等傅司棋將這些證據查驗明白, 連口氣都沒顧得上歇,立馬奔向宣室殿,向沈昭復命。

“蘭陵公主也真是夠厲害的, 竟把當年那些暗中操作、相互勾連的書信證據都留著, 且分散放於長安城中的暗宅,一放就是十多年,也不知是為了什麽……”

魏如海親自給傅司棋端了熱茶和杌凳, 讓他坐著回話。

沈昭的目光淡淡, 這些年為這樁事已經歷了太多大悲大喜, 終於到了要揭曉真相的這一天, 反倒已激不起他太多的情緒。

不知怎麽的, 突然想到了裴元浩手裏那份曾用來要挾陸遠的悔罪書。

兩個窮兇極惡的人,幹了這麽多傷天害理的事, 也不知曾將多少人拉下了水。為了更好地控制黨羽, 為了他們的權力帝國永盛不滅,總要留些把柄, 將各自榮辱系在一起,才好將他們的榮華美夢永遠做下去。

只可惜,夢有終結的時候, 忠奸也得分明。

沈昭聽著傅司棋的回話, 忖了片刻, 道:“案子朕不插手,你也不要插手,朕會指派跟當年事沒有利害關系的官員來審。為防相互串供,書信上涉及的官吏都要暫時收押,這件事讓蘇合去辦,讓他拿捏著分寸,不要搞得人心惶惶。”

蘇合奉命駐守中州年余,等淮關的局面穩定下來後才被召回來,如今手頭無事,正閑得發慌。

傅司棋一一應下。

沈昭把玩著官窯新貢上來的白釉點褐筆洗,隨口道:“沈晞……朕的大哥最近在幹什麽?”

自打沈旸出逃,這位岐王殿下就一直都是校事府的重點監視對象。傅司棋未加思索,立即回:“在桐安府練兵,他覺得陛下有意跟南楚開戰,想請旨上戰場——到底是行伍出身,舍不下戰場。”

沈昭微微一笑:“三司會審時,給他設個座,讓他旁聽。當年淮關慘敗,他的外公黎老將軍戰死,黎家軍幾乎全軍覆沒,也一直是他的一塊心病。這麽多年了,這病根也該除了……”

傅司棋表面答應著,心底卻暗自詫異,不住地偷覷沈昭。

筆洗的成色極好,瓷面細膩柔潤,上面畫著的蓬萊上仙姿態飄逸,令沈昭極為心悅,他言語輕快道:“還有,在審案的大堂上架座屏風,讓徐長林坐在屏風後面旁聽——你要注意”,沈昭驀地嚴肅起來:“讓他聽歸聽,可得派重兵看押,此人心眼太多,不能讓他跑了。”

傅司棋道:“臣明白,陛下放心。”

暮色將至,殿中變得幽暗,宮女進來掌燈,瑩瑩光火亮起來,將肅穆的殿宇點綴得溫馨而寧靜。

傅司棋估摸著皇帝該用晚膳了,便起身要告退,還未等退出大殿,被沈昭叫住了。

他將筆洗放下,揉著額角,神色幽邃,慢慢地問:“蘭陵現下已經出城了吧?”

傅司棋一凜,不得不打起精神,小心回答:“大約……是吧。”

這位公主殿下從來不會失於算計,非得等到自己和萊陽侯走得足夠遠,才肯派人把那封陳情書送回來。

到了如今,除了萊陽侯,她仿佛誰都不信了,連溫玄寧想要送一送他們,她都不許。扈從她一個都沒帶,連內線都沒處安插,起先傅司棋還不甘心,派了人暗中跟著,誰知蘭陵公主指揮著萊陽侯駕車,繞了幾個街道,不知使了什麽計,竟將那些跟蹤他們的暗衛全都甩開了。

傅司棋回來跟沈昭說,沈昭只不甚在意地搖了搖頭:“那可是蘭陵公主啊,憑你這點道行也想跟蹤她。”

沈昭這副看淡恩怨的模樣讓傅司棋很是郁悶,當時他正想再勸些什麽,恰巧溫瑟瑟就來了。這樣一來,縱然有滿腹的諫言也得咽回去。

過後細想,他不覺得沈昭當真是將恩怨看淡了,只是皇帝陛下心思幽深,等閑摸不透罷了。

想到這兒,傅司棋便將心思都收了回來,規規矩矩地揖禮告退。

夕陽西下,晚霞暈染於天邊,斑斕光澤鍍在龍尾道上,顯得這條龍既溫和,又有了些煙火氣。

三司會審整整持續了一個月,才逐漸將當年的事情恢復全貌。

嘉壽三年五月,淮關戰事起,嘉壽皇帝點兵遣將,封黎淵為主帥,宋玉為副帥,奔赴淮關迎敵。

同時,蘭陵公主與裴元浩積極奔走於朝堂,拉攏當時鳳閣和兵部的官吏,悄悄往黎淵和宋玉帳下安插自己的人。這其中便包括當時的中州刺史陸通,即陸遠的父親。

嘉壽三年八月,太後過壽,恰逢宋貴妃被診出有孕,嘉壽皇帝龍顏大悅,在壽宴上多飲了幾杯,蘭陵公主主動提出送皇兄回宮,醺醉的嘉壽皇帝得意於淮關戰事一片向好,囈囈醉語,無意中說出了‘九丈原’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