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110章(第2/3頁)

“沈昭,今日種種不過是成王敗寇,你勝了,所以可以把自己扮成個好人。但其實呢,你跟我是一樣的人,同樣的心狠手辣,冷血無情。你在背地裏耍的手段,你殺人不眨眼的樣子,敢讓瑟瑟看見嗎?”

沈昭手緊攥成拳,又松開,聲音微啞:“可我從來沒有傷害過她。”

“傷害?”這兩個字從蘭陵的嗓子裏擠出來,綿柔輕滑,帶了些詭異的感覺。她閉上了眼,神色輕松怡然,開始回憶往事。

“我也沒傷害她啊。瑟瑟小的時候,總是比別的姑娘頑皮,我總縱著她,什麽都依著她。可唯有一點,她要聽我的話。她要是不聽話,我就不理她。還記得有一回她背著我領玄寧偷跑出來玩,被我逮了個正著,我呢既不打她也不罵她,就是不理她,不許她進我的屋。這個傻孩子,就一個人坐在我門前的石階上,整整坐了一夜。”

“那時候正是隆冬臘月,她就穿了件薄衫子,到第二天清晨,整個人都凍透了,高燒了整整三天。我就在她床邊陪了她三天,她醒來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娘,我以後一定聽你的話’。”

沈昭聽得渾身發涼,像是墜入了冰窖裏,只覺眼前之人無比陰森可怖。

蘭陵輕嘆了一聲,仰躺在藤椅上,帶著些許憎惡,些許不甘:“我這麽好的女兒,曾經發誓一輩子都要聽話的女兒,怎麽就被你拐走了……”

沈昭再也待不下去,怒吼了一句“你根本不配當母親”就拂袖而去。

傅司棋見他出來,慌忙迎上來,見沈昭臉色極難看,忐忑著問:“陛下,怎麽了?”

沈昭擡手扶在院中的梅樹上,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攏了攏披風,緩聲道:“沒事,走吧。”

兩人本要回宣室殿,可走到半路沈昭突然改變了主意,他讓傅司棋去鳳閣代他主理政務,他調轉方向,去了後宮。

黃昏已至,夕陽光芒鋪落在尚陽殿前的柳樹上,將那光禿禿的枝椏點綴得斑斕溢彩。

沈昭剛走到殿門口,就聽見裏面傳出搖鼓的聲音和笑聲。

瑟瑟將鈺康放在榻席上,搖著羊皮鼓在逗他,他奶白的小臉上如花朵綻放,隨著羊皮鼓的搖晃‘咯咯’大笑。

沈昭不由得放輕了腳步,手剛撫上垂幔,便聽鈺康抻著小腦袋,朝他清脆地喊:“爹……爹……”

瑟瑟回過頭,見果然是沈昭,不由得莞爾,碎步迎出來,給他解開披風,挽上他的胳膊,笑問:“你不是說近來忙嗎?怎麽今天這麽早就回來了?”

她的聲音總是軟軟糯糯的,溫柔又甜美,沈昭被她這麽擁著,聞著她身上的香味,才覺身體一點點暖過來。他想立即擁她入懷,將攬上她的肩,猛然想起什麽,手伸進衣襟裏,拿出一朵鮮紅的茶花。

花開得正好,瓣蕊飽滿層層疊疊環抱在一起,既美艷又溫暖。

瑟瑟頗為驚喜,小心翼翼地接過來,眉眼彎彎地看向沈昭,笑道:“這又是從哪裏摘的?哦,如今你是這身份了,花房的太監鐵定是敢怒不敢言吧。”

年少時,瑟瑟進宮,經常會收到沈昭送的花,冬天的茶花和梅花,春天的芍藥,秋天的桂花,都是從禦苑裏摘的,花房的太監每每看見沈昭來了,總是一副宛如心在滴血,了無生趣的模樣。

想起這段往事,沈昭也笑了,揶揄道:“偏他們事多,這花種下了不就是給人摘的嗎?我就算不去摘,到了時候不也得謝嗎?”

瑟瑟笑得花枝亂顫,靠在他身上打趣:“我現在才想明白了,阿昭,你說你那時候才幾歲啊,就會送花討姑娘開心,我當時怎麽就一門心思認定了你是個嚴肅到沒有半點花花腸子的小古板?我真是傻了,從小就被你糊弄……”

沈昭猛地將她擁入懷中,緊錮住她的纖腰,越圈越緊,像是要把她嵌入到自己的身體裏。

他這一下來得太突然,瑟瑟怔住了。

倒是一直侍立在側的婳女反應極快,和梅姑對視了一眼,抱起鈺康,悄悄退了出去。

殿中極為安靜,唯有兩人慢慢加重的呼吸聲。

瑟瑟輕咳了一聲,道:“阿昭,太緊了,我喘不過氣……”

沈昭方才不情不願地松了些許,彎了腰,將下巴擱在她的肩上,悶悶道:“瑟瑟,怎麽辦?我覺得我不好,我配不上你了。小時候我總覺得自己可憐,自己過得不好,總讓你來安慰我,來遷就我。可我從來沒有想過,可能……你過得也不怎麽好。”

“啊?”瑟瑟一時茫然:“你說什麽啊?”

沈昭將蘭陵告訴他的說了一遍,瑟瑟陷入緘默,良久無言。沈昭將她從懷裏撈出來,低頭去看她的神色,卻見她輕搖了搖頭,唇角上掛著溫婉恬靜的笑:“我忘了,我真得一點都不記得了。我只記得小時候母親對我很好,有她給我撐腰,我過得無憂無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