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9章(第2/3頁)

瑟瑟不肯喝,她就哭:“母親什麽都沒有了,只有你,瑟瑟乖,不要拋下母親……”

她哭得傷心至極,瑟瑟卻覺心灰意懶。

周圍珠光影壁,宮闕相疊,看上去奢華如九霄。可這究竟是什麽地方,把每個人都逼得瘋瘋癲癲,宛如鬼魅。

她經不起這樣的折騰,身體迅速垮了,咳嗽得越來越厲害,有時覺得自己身體只剩下了個空殼,輕輕一敲,可能就碎了。

難受得厲害時,她趴在矮幾上,會望著蘭陵笑:“您把我生出來了,您讓我當上皇後了,現如今,我把命還給您,是不是就扯平了?”

但她是清醒的,不像蘭陵可以瘋得肆無忌憚,還有些許事,需要她在死之前好好地想一想。

阿昭……該怎麽辦?

若是讓他知道了這一切,若是知道他悉心安排下用來保護她的心腹朝臣反倒成了她的催命符,他該有多煎熬,多難過。

可這也不是他的錯。

他是皇帝,縱然袖攬山河,能呼風喚雨,可是也算不盡人心。

這個世上,沒有人能算透人心,當初母親沒有算透他的,現如今他也算不透旁人的。

但這裏面有一些不同。

那些朝臣知道一旦事發,沈昭必容不下他們,可冒著將身家性命都搭上的風險也要替君王除妖孽——他們是忠心的。

讓他們活下去,繼續輔佐阿昭,不要給阿昭留下一個殘殺忠良的罵名。至於她……百年千載之後世人會如何評論,妖後?禍水?這其實都不重要了……

想明白這些,瑟瑟決心要最後騙一次阿昭,這麽多年,從來都只是他瞞著她,他騙她,臨了,她該扳回一局了罷。

阿昭比她想得回來得更早,他眼中的她,衣衫淩亂,妝容草草,處處都是與人苟且的鐵證,但其實他怎麽會知道,為著這一天,她日日精心描妝,就是不想在他突然歸來時,讓他看出自己已經病入膏肓。

只做這些還不夠,阿昭自小精通藥理,只要他的手搭上她的脈,就會知道她如今是個什麽情形。所以,除了這些,她還得激怒他,讓他在盛怒之下失去理智,想不到這一層,想不到要來試試她的脈。

只要讓他覺得,她是因為背棄了感情,心懷內疚,郁郁而終,她是罪有應得,這就足夠了。

她溫瑟瑟一生都任人擺布,可臨了,能親手為自己設定一個結局,幹幹凈凈地走,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沈昭果然暴怒而去,車裂了假太監,將蘭陵余黨流放,在流放途中賜了他們鴆酒,又將宮闈上下排查了一遍,把蘭陵和裴太後留下的宮女內侍悉數誅殺,徹底地將宮闈內外清肅幹凈。

瑟瑟躺在寢殿裏,只覺心如止水。

她曾經以為自己足夠幸運,在投胎降生之時抓了副好牌,可慢慢走下來,卻發現這根本就是個死局,如今回首一生,她依舊茫然,不知道當初的那個自己該怎麽做才能避開這樣的結局。好像一切的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但又好像根本由不得自己。

被幽禁在寢殿數日,沈昭不許人來伺候她,不許人跟她說話,派禁軍嚴密看守,有時她於夢寐中驚醒,迷迷糊糊地在深夜睜開眼,還能看見沈昭坐在她的床邊,冷冷盯著她,不言不語,像是在思索該如何處置她才能解恨。

其實,這些都不怎麽重要了。

但是,沈昭還是知道了全部的真相,瑟瑟所能布出來的局,從一開始就是有破綻的,之所以能暫且瞞過他,是因為以尖刃攻其軟肋,讓他於暴怒中失去理智。

可他是阿昭,是自幼便睿智深謀、聰穎通透的阿昭。

那天下午,瑟瑟趴在榻上看著窗外漫天飛雪,冰封萬裏,正恍惚著,腕間陡然一緊,被人攥住,把她從榻上拖了起來。

她一見沈昭那張臉,愣怔了須臾,猛然反應過來,他的手正搭在自己的脈上!忙要把手抽回來,誰知沈昭緊緊扼住她的手腕,臉色難看至極:“溫瑟瑟,你覺得你很偉大嗎?你舍身為君王,舍身為社稷,我是不是該感激你?然後把你寫進史冊,讓你流芳千古?”

瑟瑟突然失了力氣,整個人軟了下來。

沈昭也不知自她脈中診出了什麽,沉著一張臉,將她打橫抱起,抱去了宣室殿。

太醫全來了,給她號脈,而後退出帳外,聚在一起商討了許久,又顫巍巍地去禦前回話。

其實從沈昭回來,從瑟瑟做完了這件事,她就沒有從前那麽難受了。

太醫曾說她是積郁成疾,可當郁結漸消,好像自己跟自己和解了,一切豁然開闊。

她不再折磨自己,也不想去折磨別人。

她只是想替自己做一次主,她受夠了做旁人手中的牽線木偶,她不喜歡在垂死之際依舊渾渾噩噩。

縱然她有這般念想,可沈昭再掀簾而入時,臉色依舊難看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