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章(第2/2頁)

他好像在孤高陰絕之地獨處得太久了,內心的寂寞堆積到了難以擎負之重,急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在床榻間握著瑟瑟的手絮叨個不停,雖然從未得到過回應,但自言自語一通,亦能使心情轉佳。最末,他輕撫著瑟瑟的臉頰,道:“瑟瑟,你喜歡什麽?你想要什麽?你說出來,我都可以給你。我現在再也不是從前受外戚掣肘的皇帝了,我大權在握,說一不二。”

聽著聽著,瑟瑟的神情有了變化。

不像方才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厭憎,有了些許溫度,她歪頭看向沈昭,道:“我不知道我想要什麽,但我知道我不想要什麽。”

沈昭見她終於肯跟自己說話,也顧不上別的,忙道:“你說。”

“我不想要孩子。”

沈昭一怔,立即說:“不要就不要……”他低頭親了親瑟瑟,道:“只要我活著,天下皆臣服,無敢有悖言,便足夠了。至於身後事……”他輕哼了一聲,懷揣了對這冰冷世間的鄙棄與報復:“他們愛怎麽爭,要怎麽糟蹋這山河,都隨他們,關我什麽事。我憑什麽要管那麽多,我艱難時這天下人有誰管過我?”

瑟瑟看著他有些扭曲的面容,低頭,不再說話了。

這一場虛意承歡的收獲便是給婳女博了個自由身,還有,沈昭不再把瑟瑟當成一只籠中鳥,看得嚴實,偶爾也會帶她出去走走,當然,僅限宮城之內。沈昭說如今長安暗流激湧,怕是有不少人想殺他,大事未成之前,還是謹慎一些。

他的‘大事’瑟瑟不感興趣,感興趣的是他把暗害康兒和玄寧的兇手送到了她的跟前。

瑟瑟乍一看到這個人,很是驚訝,因為對於他,瑟瑟並沒有多麽深刻明晰的印象,甚至於,不論宮闈和朝野的爭鬥多麽慘烈,他都自始至終好似遊移於激流之外——不,他怎麽可能置身事外,他一直都在權力中心,只不過是讓所有人都忽略他罷了。

論心機深沉,論謀篇布局,這樣永遠躲在暗處伺機而動的人,豈非比在明處的人更加可怕?

瑟瑟驚訝歸驚訝,但卻沒有絲毫懷疑。

因為人證物證齊全,無可辯駁。

瑟瑟看著那些證據,環環相扣,毫無破綻,就算是沈昭,要收集起來怕也不是易事,需要極長的時間,耗費許多精力,這麽說來,他早就懷疑這個人,在很久以前就著手調查了。

他不說,是因為自己心裏清楚,如果沒有確鑿證據,瑟瑟不會信他。

他受夠了一次又一次的不被信任,受夠了瑟瑟眼中的疏離冷漠,憋著一口氣,要給自己討回個公道。

兩人之間最大的結解開了,瑟瑟卻病倒了。

太醫看過都說沒有大礙,只是肝陰虧損,心氣虛耗,精心調養,輔以膳補就足夠了。但她一天天的虛弱下來,纏綿於榻,比從前更不愛說話。

沈昭命人搜尋天下良藥,流水般的送進宮,但用在她身上,總是效果不佳。

太醫說是積郁日重,難以紓解所致。

沈昭便總是想哄她多說些話。

一日說到他去西苑春獵,獵場混進了幾個刺客,甚至連他的影子都沒看見,就被禁軍殺了。

沈昭當成個笑話講,說這幾個刺客還真冤,至少應該讓他們看看自己長的什麽模樣。

瑟瑟望著他,心裏轉過一個念頭,問:“那如果說刺殺成功了呢?如果說你死了,我該怎麽辦?”

沈昭一愣,以為她又想出新招來氣他,但看著她那純凈認真的面龐,又覺得不像,低頭忖了忖,正兒八經地回道:“我會把你安排好,我要是真死了,你就自由了,下半生你就好好活著,別想我,也別為我傷心。”

他自始至終都篤信,人死如燈滅,不會有來世,更不會有魂魄殘留人間一說。

死就是死了,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不知道了。

這一點,他跟瑟瑟倒是一致。

瑟瑟點了點頭,對這個回答倒並不意外,她道:“我也是這樣想的,我如果死了,你也得好好活著。嗯……找個好姑娘,讓她陪著你,我知道的,你最怕孤單了。”

沈昭看著她許久沒說話,再開口時卻無端夾雜了些許煩躁:“說什麽死不死的,我們都活得好好的,也不嫌忌諱。放心,就你這點小病,死不了。”

瑟瑟卻執拗地握著他的手:“那你答應我嗎?”

沈昭淡淡道:“不答應。你要是敢丟下我,我就毀了這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