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教授, 你這樣真的好像老頭子一樣。”

大大的眼睛彎成月牙，小姑娘笑得比夏天的花卉還要燦爛，太陽花綻放時的絢爛，無人能不為之動容。

莫裏亞蒂教授難得一本正經就這樣破功了, 他無奈的拉扯嘴角。

“我親愛的小淑女, 就請不要再欺負我這個老年人了。”

咕噠子嘿笑兩聲, 眼底還殘留著被人關心的暖意, 神情卻正經起來。

“我其實很怕死的。”

談及這個話題，犯罪者的目光平靜之中透出一種審視與包容的落到她身上。

莫裏亞蒂沒有開口，僅僅是在傾聽。

咕噠子的兩只手隨意曲起, 然後並攏到一起, 胳膊向前伸直, 放松的伸了個懶腰。

“出身不明, 物種也只有實驗室的資料知道, 成為人是因為被醫生帶離母親一樣的培養皿才變成人。我就像是一篇殘缺不全的故事書, 是與大家相識才譜寫出劇情的後續, 而這本書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子, 我想死亡一定就是最後的落筆。”

“我現在還不想死，我還想讓這本書繼續寫下去, 還想讓這篇故事繼續高潮叠起, 和大家創造更多美好的回憶, 我想大家也是這樣想的。”

隨著咕噠子的述說, 莫裏亞蒂的神色漸漸柔和，眼角的細紋舒展，仿佛一名爺爺輩的老人在凝視自己乖巧懂事的孫女。

咕噠子當然不會是他的孫女, 也更不可能是他。

除了他是從者，是幻靈, 是被召喚出的未知，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自現實。

有關咕噠子的誕生，她的身世，可若不去顧忌這些因素，那她可以擁有任何一個身份。

事實上，她確實也收獲了遠超許許多多的認可。

吉爾伽美什王認同的臣子，法老王喜愛的太陽花，印度大英雄追隨的禦主，法國聖女信賴的友人……屠龍的聖者，傳說中的殺人狂開膛手傑克，古老神話中的半人馬賢者，信仰外神的可愛少女，迦勒底作為一個創造了有史以來所有奇跡的地方，她在這裏結識的這些人，也讓她在他們心底擁有了各種各樣的身份。

和上述中出現的那些人比起，莫裏亞蒂老爺子多出一個孫女又有什麽不得了的呢？

平平常常用樸實的眼光去看待，這就是一個隨處可見，又忍不住付之一笑的場面罷了。

咕噠子的訴說，莫裏亞蒂的沉默，讓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流動，但是時間是不會停滯不前的，災難還在等著他們 。

咕噠子從未對自己的決定產生過質疑，頂多有些後悔，但後悔之後她仍會擦幹眼淚繼續啟程，這是她從過去的經歷中學習到且永遠不會忘記的事情。

不要停止你的腳步，你的終點始終等在前方！

然後再次擡起腳步的女孩眼裏綻放出照亮整個人類史的希望之光。

那光芒讓英雄低下驕傲的頭，讓王者目露贊賞，讓罪徒心甘情願充作她的助力，讓聖者為之奔走……

現在她微笑著說出這麽一番話。

“我會掙紮下去的，盡管會狼狽不堪，盡管會身陷絕境，但在無法挽回的結果到來之前，我是不會絕望的。因為我不能放棄，也不願放手，我還想和你們繼續在一起，為此這條命，神也不能拿走！”

還沒有成熟的聲線嘶吼出堅定不移的信念，這聲音令罪人動容。

莫裏亞蒂教授低下頭，如同倫敦整座城市的陰暗面脫帽致歉。

“我年輕的master，優秀的淑女閣下，您的‘貪生怕死’讓罪犯無比滿意，感謝您為我這場演出（唆使）提供的精彩落幕。”

咕噠子不禁失笑，沒有主動戳破老人家“含蓄”的掩飾。

說來說去，不過是莫裏亞蒂這個老人生怕咕噠子受到光明側從者的影響。

那些大英雄最講究自我犧牲，如果咕噠子聽了，那麽家裏的小姑娘完球可就無法挽回了！

如今得到咕噠子的保證，莫裏亞蒂教授滿意之余，又不禁為自己挽個尊。

只見他微微一笑，嘴角翹起的弧度透出說不出的邪氣，眼底滿載著惡意，連那張慈祥的面龐都仿佛籠罩著犯罪帝王的陰暗。

“如您所想的，我確實不願您像那些英雄一樣追逐人民的利益，為人類的利益奉獻自己那是善人的思考方式，卻不是犯罪者的邏輯。吾等自私自利，吾等身居城市的黑暗深處，吾等身為犯罪者，與光明與法律為敵。某些偵探想必有很多話想說，但是請您不要忘記您剛才的言辭。”

“生命遠高於一切，哪怕是輕視法律，拿正義視為玩具的邪惡，也會為高尚的自我犧牲脫帽。請記住，只是脫帽，給那愚蠢，頑固，總會姍姍來遲的正義一方的致歉，然後瀟灑的離去，這才是主角敵人的一方。”

“所以這世上總是有警察遲來的悲劇，罪犯也總會在周密的計劃之後遠走高飛。生命價值就在於此，愚弄，逃脫，站在冷酷的角度加以嘲笑，像數學羅列出的公式，計算出的結果也有在後來被推翻的某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