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他被放在虛圈, 最初是以自身的責任感情桎梏住自己想要逃離的腳,現在他也許還沒有遺忘自己的責任,但束縛住自己的卻已經不僅僅是責任感。

放眼這片遼闊的純白地獄,靈脈的細枝遍布每一寸土地, 枝脈從主杆抽根, 主杆再回歸到他這裏, 既是反饋, 亦是再次聚集能量的循環,以此形成一個繁茂又龐大的靈力網絡。

虛圈的每一個生靈皆是由這個網絡的殘渣中誕生,真正的虛圈主人不知何時也變成了這“株”以自己為起點而生長出來的植物。

不分日月的緊密聯系, 讓鶴丸國永逐漸了解到它是怎樣一種存在。

繼承自此地住民的特點, 體內仿佛有著一個巨大空洞, 無數的能量湧灌進去, 得來的不過是越發貪婪的饑渴。

它無時無刻不在覬覦著力量, 覬覦著靈魂, 覬覦著虛圈以外的世界, 同時也虎視眈眈的注視著他。

這是一場比拼耐力的賽事, 如果自己堅持不下去,它會毫不猶豫的將自己吞吃入腹化作供給它再一次成長的養分。

與這株“植物”共同度過的歲月隱隱模糊了他的時間觀念, 他只記得自己等了很久, 很久……久到連記憶之中存在的人們的面貌都回想不出來, 卻偏偏牢記住主殿給自己下達的命令。

那一幕的記憶無數次在寒冷寂寞的日子與自己相伴, 拯救他瀕臨崩潰的精神狀態。

說起來也許是受害者對加害者的寬容,無論怎樣將他獨自一人留在這麽一個荒寂的世界都是一種暴行。

但是……他記得……

她將自己放在這裏時,靈力的暴風撼動時空的墻壁, 那道將天地攪亂成混沌一片的藍色颶風平等又無情的摧毀著這個新生的世界,眼見著要將規則的起步消滅在萌芽。

自己的主人像是曾持擁有過他的那些大人物一樣, 面對這等駭然的景象仍然鎮靜自若,仿佛自己面對的並非是能將人四分五裂的暴風,仿佛自己接下來不需要孤軍奮戰。

細嫩的指尖溫柔的撫摸上他的刀柄,從未有過的待遇讓彼時的鶴丸國永還怔愣了一瞬間,緊接著就聽見咕噠子在狂風襲來時模糊了不少的音色。

她說:“這是一個剛誕生的世界,幼小而脆弱,而且對人世至關重要,我沒辦法放棄它不管。鶴丸,一期,就像是每把名刀由刀匠鍛造出來都需要無數次的火煉錘打,屍魂界也是如此,它剛剛誕生,卻必須挺過這一關,可是現在的它沒有這個能力,那就需要有個人庇護它,換言之,那個人就是我。”

“抱歉,之後可能要委屈你們了。”

當時的自己是怎樣回答的?

鶴丸想,自己一定是爽快的應承下來,並做好了覺悟。

所以在面對那些孤寂的歲月時,從不曾生出恨意,僅僅是執拗的等待她的到來。

可是在感受到她身上的氣息,滿懷期待卻又只看見一個陌生的人時,鶴丸國永卻忍不住有那麽一瞬間陷入絕望,悲涼與憤怒同一時間支配了他的心靈,又被他鍛煉的已經比任何人都要堅強的意志強壓下去。

埃蕾他們找到地方時,就見一位比這片大地還要純白的神明掀開白色睫毛下的眼簾,輕松又自然的沖他們打個招呼。

“這種地方居然會有客人也真是稀奇啊。”

茨木童子眉間擰起,冷森森的盯著這個身份詭異的家夥,漠然的神色中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大妖怪的驕傲。

“你這家夥就是虛圈的主人嗎?”

鶴丸國永眨眨眼:“姑且算是吧?嚴格上我是憑證與一部分代理權。”

茨木童子煩躁的打斷他的話:“總而言之,將我們困在這裏的家夥是你?”

“困?”鶴丸國永細細品味這個詞兒,接著沖茨木童子笑道:“你們是外來者這點兒我已經看出來了,但是把你們困在這裏的人可不是我。”

埃蕾上前一步,拿出冥界女主人的威嚴冷漠,傲慢的詢問道:“你身上糾纏著死亡的權柄,有資格與我交談……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麽回事啊!那些靈魂全都墮落成只知道貪食的野獸了好嗎?這樣的世界算什麽冥界啊,你這家夥到底有沒有好好管理!喂!別發呆,快回答我的話!”

“……”

鶴丸國永呆呆的迎接來自大女神的質疑,可比狂風暴雨的詢問(質問)使他的腦袋瓜停滯轉動了好一會兒功夫才反應過來。

“那個……我就是個代理?”

“代理也不行!”埃蕾在這方面特別有話語權的反駁道:“既然是你身上的責任那就好好承擔,看著這樣一個死寂又荒蕪的世界你難道會高興嗎?身為此地的主宰者,你難道不羞愧嗎?!”

“…………高興當然是不會高興的。”鶴丸國永一秒進入頹唐狀態,抓著短發抱怨道:“可我沒有其他權利,更不要說羞愧了,我的作用就是作為支撐世界的‘天柱’,其余的規則其實是自動衍生出來,也可以說是從我身體裏跑出去的東西,我也不想每天看同一個景色,會膩的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