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渡口

顏蕾發現:自己和那座古渡口是很有緣分的——兩次倒黴都在這裏。

陳泊宇拉著她的手從地下車庫裏跑了出來。很快,他們發現周圍無處可藏:唐家舉辦宴席的遊艇駛離了碼頭,前方是一大片開闊地,後方的儲蓄倉離得很遠。

如果貿貿然離開這片碼頭的話,很快,他們就會被狙擊手當做靶子來射。

陳泊宇的目光落在了對面——古渡文化街和碼頭只隔著半條長江,中間大概有1公裏左右的水域。

夜晚潮落時分,江面很平靜,無風無波,泅水過去的難度不大。

唯一的問題是:現在是數九寒天的,江水的溫度在零度以下,人體不能長時間浸泡在冰水裏。

不管怎樣,這是他們唯一能選擇的路。

陳泊宇來不及猶豫,就拉著她跑到了江邊上,低聲叮囑道:“先憋住一口氣,跟著我跳下去!”

顏蕾嚇了一跳,“我不會遊……”

話還沒說完,他們的身後就響起了槍聲。

周圍的樹葉沙沙作響,陳泊宇一把攬過了她的腰身,一顆子彈擦著她的左臂飛了過去。耳邊有個聲音喝令道:“跳!”

如果換個場景他說這句話,那還能cos一下泰坦尼克號you jump, l jump。

可現在她只覺得無比的膽怯:旱鴨子不淹死可能嗎?

下一秒,顏蕾只覺得陳泊宇推了她一把,兩人就一起跳入了水中。

咕嘟嘟……

冷。好冷!水,好多水。

呼吸不過來了。鼻子裏面進水了。顏蕾想呼叫,但是她張開口,先是吐出一串串氣泡,然後劇烈地喝著水,氣管和肺部一片冰冷,胸腔中猛烈地擴張著的肺葉。

她感覺自己幾乎被壓榨成了灰,死亡的恐懼感緊緊包圍著,周圍無處可以遁逃。

好疼。

誰,誰來救救我?

忽然透入骨髓的寒冷中,一個人彎著身子向著她遊了過來,青黑的江水中,他的頭發柔柔地飄起。一雙強壯的手臂把她擁抱在懷裏。她能聽到他有力的心跳聲。

顏蕾不用想也知道他是誰,求生本能讓她攀住了他的身體。陳泊宇也不吝嗇,他的雙手圍上了她的腰,抱著她涉水而上。

“咳咳咳!”

終於浮出了水面,顏蕾不由自主咳了起來。

她的頭不小心磕到了陳泊宇的下巴,對方悶哼一聲,冷靜道:“別出聲。”

可惜嗆著了……咳咳咳。

她這麽一咳嗽,站在岸邊的狙擊手立即往他們這個方向射來了一梭子。

陳泊宇眸色一沉,他的反應十分靈敏,拉著她往下一沉,頓時水面上炸開了密密麻麻的水花。

顏蕾沉在水下,借著對岸的燈光,她清晰地看到子彈入水的痕跡,宛若一條條銀色的遊魚急速沖往水底,不由得心驚肉跳。

期間,陳泊宇一直緊緊拉著她的手。水溫很冷,周圍的暗流仿佛要把他們兩個吸入進去。但陳泊宇從始至終沒有松開的意思。

躲過了這一輪子彈,陳泊宇就拉著她往前遊去,顏蕾也不想拖他的後腿,只好現學現賣地跟著他一道遊。

水裏面太冷了,遊到一半,顏蕾就體力不支。先是手腳開始僵硬麻木,接著,她的呼吸也越來越困難。

不一會兒,她的渾身肌肉開始戰栗,像是被電流擊中一樣,漸漸失去了力氣……

擡眼,古渡口的大紅燈籠模糊成了視野裏的一片鮮紅。

她覺得自己永遠遊不到那古渡口了,當體力耗盡的時候,她就會成為陳泊宇的累贅。

所以,她有點想放手——

好死不死,死一個總比死兩個人來的好。

爸爸也說過:人最艱難的是選擇生命與道義,只有死到臨頭,人才會發現自己最信仰的東西是什麽。

她很慶幸,自己最信仰的東西是讓他活下去。

於是,她松開了手。任憑黑暗襲來,她靜靜閉上了眼睛。

可是下一秒,陳泊宇就反扣住她的手腕,回頭一看,顏蕾的目光已經有些渙散。

他的聲音沙啞,低沉中也帶著害怕:“不要松開我。”

可她真的太累了,江水奪去了所有的體溫,不由得道:“我堅持不住了……”

陳泊宇沖著她低低吼道:“顏蕾,想想你的孩子,你要是死了,孩子怎麽辦?!”

這幾句話,讓顏蕾忽然睜大了眼睛:對啊,她要是死在這裏的話,爸爸怎麽辦呢?爸爸現在只是個五歲的孩子!

就算爸爸有天大的本事,他怎麽能照顧得了自己呢?!

她不能死!

她死了的話,爸爸就沒人照顧了!

她一定要活下去,無論如何也不能死在這裏!

這麽一想,頓時心臟的溫度就回來了,人類的潛力被腎上腺素所激發。她抓緊了陳泊宇的手,咬緊了牙關,向著他靠攏。

忽然,她感覺到自己的另一只手也被他握住,放在他的腰間。